中午十一点半, 晏宇和几个同学走出科学礼堂,谢绝了他们结伴吃饭的邀请,低着头把牛皮纸袋上的棉绳一圈一圈绕上结扣。八级台阶没下完, 一个人影像离弦的箭般冲了过来,二话不说, “嘭”地一拳砸中他太阳穴。

  晏宇被打偏了头, 趔趄连步,紧接着第二拳又追了上来, 又凶又重, 一点没留余力, 狠狠将他捶倒在地。

  “行凶者”随即扑上去,用膝盖压住晏宇的腰, 揪住他的衣领, 一声不吭, 拳头疯狂下落。

  几个没走远的同学惊呼出声, 慌忙回身去拉,“住手, 不要打了,你是谁啊, 快报保卫处!”

  第二拳的时候, 晏宇就已经看清了来人,他有机会也有能力反击, 但没那么做,任那带着浓浓激愤的拳头一下一下砸在脸上身上。在那人被拉开, 控制,同学们叫着要去报保卫处的时候,艰难摆了摆手:“别去, 是我弟弟。”

  几分钟后,他坐在礼堂门口的台阶上,用手抹着鼻血,衣服裤子蹭得全是灰尘。晏辰站在他身前,双目喷火,胸口剧烈起伏,紧握的拳头表明了怒气尚未完全发泄出来。

  “为什么不结婚了?如果不是昨天我回家一趟还不知道这件事,你说啊,为什么不结婚了?”

  晏宇不说话,皱着眉头揉太阳穴,这小子下手可真狠。

  “你是不是喜欢别人了?”晏辰逼近一步,仿佛他只要敢说是,就要跟他拼命。

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“那为什么呢!总要有个理由有个解释啊!上上个礼拜我回家,奶奶还高兴得不行,说要给你们置办家具,昨天躺在床上起不来,气得心脏病都犯了!说结婚就结婚,说不结就不结,你是耍莹莹还是耍家里人玩呢?”

  晏宇盯着脚下的地面,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。

  晏辰冷笑:“我一直都不希望莹莹和你在一起,不是胳膊肘向外拐,而是早知道你这样的性格不适合她。你太傲,太有原则,从小到大都活在规范里,看起来平易近人的,实际上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。你的朋友都看不出来,是因为他们没和你生活在一起,珠州那一年我算是彻底领教了,越亲近的人,你的要求越高,达不到你的要求你就想方设法去纠正,纠正不了就摆出一副失望鄙视的态度,谁受得了?”

  晏宇不作声,默默听着。

  “莹莹是什么性子我最清楚,她活泼,调皮,爱玩,人来疯,奇思妙想一大堆,注意力不集中,最讨厌被人管制,可是你看看她和你在一起之后变成了什么样子!你说你早就喜欢她了,那看来她也早就喜欢你了,所以才会在高中时期性情大变!变得少言寡语,成天闷在家里装淑女,变得热爱学习,呵!她原来一点也不热爱学习你知道吗?讨厌看书,讨厌做题,我和舟桥都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转了性,是为了你啊!”

  晏宇心中溢满苦涩,转变性格,强迫自己做不喜欢做的事,是为了我吗?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,可惜不是啊。

  “那天在家里吃饭,我看见莹莹跟在你身后出门,一脸讨好的样子,心里特别难受。我当时真想上去摇醒她,被你约束,受你规范,处处迎合你,这样委屈自己何必呢,装能装多久,一年,十年,一辈子?做自己不好吗,有人就喜欢真实的她啊!”

  四年,晏宇颓然闭上眼睛,装了四年,她不想再装了,不想再装喜欢他了。

  “可是几天前我改变了想法,你莫名其妙失踪,莹莹跑来学校找我,你没有看到她当时的样子,”晏辰深深吸了一口气,“好像天塌了,慌得不知道往哪儿躲,拉着我一个劲说再想想,想想你哥能去哪儿,一个劲担心你会出事。那一刻我觉得,我对莹莹的看法可能过于主观了,子非鱼焉知鱼乐,她真心喜欢你,为你改变甘之如饴,失去你痛不欲生,我想我应该祝福你们。可是没想到,竟然是你先......”

  晏辰说了一大段话,似乎也用完了力气,拳头渐渐松开,语气平静下来:“你做事总有你的理由,我也不问你什么原因了,只是为好朋友抱个不平。分手也好,莹莹值得更珍惜她的人。”

  说到这里,他突然嗤笑一声:“我刚刚先把舟桥送到人大才来找你的,莹莹现在一定很需要人安慰。打你一顿肚子好饿,走了,跟好朋友吃饭去。”

  晏宇心脏一紧,猛地抬起头:“李舟桥回来了?”

  晏辰翻个白眼,甩着胳膊大步流星地走了。

  五月的阳光明媚,人大校园绿意葱茏,一勺池水波光粼粼,倒映着亭亭玉立的红裙少女和她身边伟岸的身影。一年多不见,李舟桥穿着帅气的军装,肩膀上两道杠,戴着八一军徽大檐帽,帽檐压着浓眉,无形中显出几分酷劲,整个人又高又壮...又黑。

  “你这是天天野外作业啊,怎么黑成这样?”

  李舟桥寒着脸:“别给我转移话题,事儿还没说清楚呢,要不是晏辰告诉我,我都不知道你竟然打算背着我结婚,信里为什么不提?心虚啊?”

  钟莹的眼泪早干了,从见到他那一刻起,眼泪就被吓回去了。慌忙说两句挂了老钟的电话,反手紧抓住李舟桥的袖子,生怕他看到自己梨花带雨的模样,怒火上头跑去找晏宇麻烦。不是她小看晏宇,舟桥这身板儿,他真不一定能扛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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