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以为钟离渊得了信后便会来见他们, 可虞芝二人等了几日,只有一个钟离雅日日来此,每回也不说什么话, 就给两人送东西,什么衣裳用具都准备得齐整,问起她便说是自己哥哥吩咐的。

  虞芝面上与她亲热,但亦是看出来钟离雅对谢朝兮更关心些。想到后者天道的身份, 她倒也不觉得有何怪异之处。

  只是在钟离雅离开之后, 她仍是找着机会溜出房中,去云心城内探探路。几日下来,将这城内城外都摸了清楚。

  云洲永无黑夜, 只余白昼。在这样明晃晃的光下,要隐藏自己并非易事。

  好在此地人大多穿白, 一眼望过去,只要她将自己的容貌稍加改变, 藏于茫茫人海之中也不算难。

  混迹几日,她发现这儿的人与谢朝兮倒像是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,个个的善心多得能溢出来, 从未见过有人争吵,到哪儿都是一片和气。

  他们交谈的话也都是些家长里短,听着甚至不像有通天之能的修士。最关键的是,虞芝尚未听过关于天上星的任何消息。

  她初来此地, 还算谨慎, 知晓贸然打探只会坏事, 并未与他人问起这件灵宝。再次徒劳无功之后,她走到一处僻静之地,灵力划过, 心念一动,衣襟之上画好的传送阵立时被触发,回到了屋内。

  地面上阵纹亮起,虞芝便出现在谢朝兮眼前。他迎上去:“方才钟离雅来此,邀我们一个时辰之后一道去百尺楼。我说你正在修练,不便见她,将她打发走了。”

  虞芝看了眼紧闭的屋门,将身上那普通单调至极的白衫褪去,换上当初段清赠她的那袭月白色衣裙。

  没想到这裙子果真有用得上的一日。

  边换着,她边对谢朝兮调笑道:“如今谢郎竟也会说谎话了。”

  以前的他可是无论如何都要坚持真诚的,今日为她遮掩,倒丝毫没觉得不对。

  谢朝兮被她取笑多了,也不再动不动就脸红,而是微微侧开目光,不看正在换衣裳的虞芝:“钟离渊似是已然回来,想必是他的主意。”

  虞芝这些日子是为了天上星而出门,他自然知晓。何况他也多次承诺过,会为她寻到这几件灵宝。

  当心中有一个不可违逆的目的之时,旁的事似乎也不再那么重要了。

  不论是撒谎,还是惦记他人的宝物。

  “那就去会会他好了。”虞芝满不在乎道。

  云洲被天凰族掌管,钟离渊是天凰一族的首领,大小事务都需经他手。钟离雅地位虽高,但不少事情亦是接触不到,虞芝也从未在她身上打天上星的主意。

  只是这几日她出门,已是甚少接触旁人,可一旦她想与对方搭话,那人便会面露抗拒之色,似是对自己不喜。

  这在她过去的日子里实在少见。

  即便她稍稍修改了容貌,也不至于变成这般惹人厌烦的人才是。据她推测,云洲人大抵是有何辨析人心的法子,这才对她不算友好,如钟离雅一般。

  她看着面沉如水的谢朝兮,走过去点了点他的面颊:“我们阿朝又在想什么呢,左右还有一个时辰,可莫要给我们东洲丢了颜面。”

  纵然他们告诉钟离雅自己来自白弋山,但到底言行举止与北洲之人相差太大。骗骗小姑娘还行,到了遇上一族之长的钟离渊,那定然一眼就要被看出不对。是以虞芝解释自己二人乃是在东洲相识,只是发现白弋山颇适合隐居,便与自己道侣一同留在了山上修炼。

  瓶瓶罐罐被她洒落在桌面上。

  她容貌秾丽,又本就是修士,甚少用这些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。可今日不同往常,她心中记挂的事儿不少,反提起了几抹兴致。

  随手取出柄镜子,里头的女子眼尾上挑,眸中波光流转,双目染笑。琼鼻樱唇更是惹人试图采撷,却又被那抹笑意之中无端透出来的冷意逼退。

  可窥千里的水镜此时只被当作一面普普通通、用来映人容貌的器具,却也不会让人觉得暴殄天物,反而生出一种,无论是何样的宝物,就该被她放在手中把玩的错觉。

  仔细欣赏一番,虞芝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谢朝兮身上:“谢郎,你说,我美么?”

  谢朝兮望着她,毫不迟疑道:“美。”

  是他心中最美的人。

  “可我这般貌美,钟离雅却并不亲近我。”她拿起一支画眉笔,在上头蘸了蘸青黑色的螺子黛,“你说,她是不是瞧出来,我心毒?”

  谢朝兮不愿听她这般说,走过去接过那支画眉笔,否认道:“芝芝,你的心也是美的。”

  虞芝笑出来:“怎会?我的心啊,定然如这螺子黛一般,是乌青发黑的。若是将它掏出来,指不定那毒血淌在手上,还要发肿流脓呢!”

  她笑得花枝乱颤,笑声却戛然而止——是被谢朝兮捂住了口。

  掌心柔软的触感他已无暇去多想,反而脸色凝重,一字一句辩驳道:“我知晓你不是这样的人。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。”

  更不可能让人将你的心掏出来,即便是你自己,也不行。

  他握紧了手中的笔,似是将之当成了眼前人的手一般:“若是你的血脏了,那便用我的与你换。若是这样仍不行,那我便与你一同浸在这发黑带毒的血里,决不让你一人受苦。”

  虞芝脸上的表情渐渐敛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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