灵石被放进凤凰的胸腹之中, 红色的光笼罩在四人身上,浓郁的灵气从中扩散开,虞芝感到自己的经络都舒展开来, 疯狂地攫取着自这凤凰琉璃雕而来的灵气,将之融入气海。

  但钟离渊却皱起眉头:“不行。”

  分明空中的灵气充裕,然而他仍无法引气入体。

  只是这感觉与之前到底有所不同,他看着那颗灵石, 知晓这法子大抵是有用的。

  可究竟缺了什么呢?

  放进神石之后, 这空中的灵气便能被天凰族融进体内。但最早的神石也不能做到这般,是在先祖散尽修为,将自己的元神投进神石之中后, 才有了变化。

  莫非……

  他眼神清明,抬起头, 看了身边的钟离雅一眼。

  “阿雅,哥哥只能陪你到这儿了。今后我们这些族人, 便都交给你了。”

  他说得轻巧,并没有太过强烈的感情被包裹其中,反倒像是要出一趟远门, 在与家人做着简单的道别。

  可钟离雅意识到不对。

  纵然她并没有钟离渊那般机敏,尚未想到这块灵石无法起效的原因,但仅仅凭着钟离渊这话,她也能敏锐地意识到, 有什么不被她所期盼的事情要发生了。

  她不安地捏住钟离渊的衣袖, 柔软的布料在她掌心揪成一团, 皱皱巴巴的。

  “哥哥……”

  望着眼前还没长大的妹妹,钟离渊神色动容,将她抱在怀中, 轻轻抚着她脑后的长发:“阿雅,终于知晓了拯救族人的法子,是好事啊,怎这般伤心。”

  胸襟的衣裳都被泪水濡湿,钟离渊却只是拍了拍她的后背,便将她推开。

  钟离渊的手触向那块被安在凤凰心口的灵石。

  他那双眼眸之中看不见波澜,只余一片平静,是安心,甚至透着几分发自内心的欣喜。

  静静地看了一会那颗灵石后,他转向虞芝:“虞姑娘,你已知晓了吧,这灵石还差点什么。”

  神石只能将他人的灵力转为灵气,散在空中;而这颗贮满谢朝兮鲜血的灵石,却能源源不断地汲取外界的灵气,再将之重新注入空中。

  所差的那一步,便是天凰族族长的修为、血肉、性命。

  果然还是走到这一步。

  钟离渊心中竟然有股解脱之感,是他们一族终于能从这灾厄之中逃出的轻松,是妹妹与其他族人终于能够自在地修炼的庆幸。

  他望着百尺之下安居乐业的族人,想象着他们脸上的笑容,口中的祝贺,心中的愉悦,便有一股满足之感充盈体内,让他愿意为之献出一切。

  “对那些人修,我毫无悔恨之心。”他对虞芝二人说道。

  谢朝兮面露不忍,他此刻亦意识到钟离渊的想法,但猝不及防听到他提起之前那些惨死在石室之中的人修,满手鲜血的粘腻感似是又浮现在身上,令他心生怒意。

  “你们因前族长之过错而被惩戒,何其无辜。然为了修炼,你们将那些人修关在石室,令其生不如死,他们又同样无辜?!”

  钟离渊对着谢朝兮总有几分难以抗拒的恭敬,但或许是他已然接受了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,终于能毫无畏惧地与他说上几句真心话。

  “谢公子,我们是天凰族,你们是人族。你们人修食用灵植修炼之时,莫非也会同情那死去的灵植?”

  在他们眼中,人族就好比灵植,又何来不忍。

  也只是因为有个谢朝兮,他才始终未对这两人下手,给了他不应当的错觉。

  他注视着脸色未变的虞芝。他知晓,这人心中与他所想别无二致,甚至在她眼里,别说天凰族,哪怕是人族,她也能眼都不眨地将之手刃。

  谢朝兮听了他的话,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辩驳。

  好半天,他才想出一句:“灵植与人自然是不同的。”

  钟离渊不继续与他争,他取下腰间一块羽毛状的玉饰,递到钟离雅手中,握着她的手将东西收下,一句话也没说。

  那双洞悉世事的眸子闭上,自出现在这个世间的一切在他脑海之中闪过,从阿雅学挥动翅膀的时候,到先祖离开他们的时候,再到他不得不当上这个族长,承担起天凰一族的振兴延续的时候……

  但好在,一切都将结束了。

  他的躯体渐渐变了。

  四肢处有莹亮的白色光晕绽开,将他整个人逐渐包裹其中,变成一个茧的模样,接着缓缓升入空中。

  一双洁白的羽翼在头顶出现。

  接着是长长的尾羽,尖锐的喙部,明亮的眼睛。

  雪白的凤凰出现在他们眼前,张开的双翼几乎要将整座楼包裹起来。

  它是白色的,天也是白的。

  若是离得远些,的确是看不清楚。

  底下的族人还在过着日复一日的平凡日子。像是古往今来的天凰族人一般,不醉心修炼,不醉心磨砺,而是顺其自然地、简单幸福地活着。

  没有结丹、成婴的紧迫感在他们身后追赶,他们甚至没见过黑夜,只见过光。

  族长在百尺楼上化作原形,可除了站在这儿的三人,没有任何人发现了这一幕。

  它张开口,似是想要遵循本能,发出一声鸣叫,却又忍住了,安静地迎接着死亡。

  原来天凰族的原身是这模样。

  虞芝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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