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里的寒风将花香送进屋中, 呼啸着的声音打破长久的寂静。

  闻云歌起身,伸手试图拉住段清的手:“清儿,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
  段清后退一步, 避开他的手,脸上没了表情,反问道:“我想的,是什么样?”

  他在南洲的名声, 她早有耳闻, 只是从未亲眼见过,全当作谣传罢了。况且,即便那些都是真的, 她也并不在乎,只要他如今、今后都对她好, 那边够了。

  曼姐姐以前是如何说的?

  她说:段姑娘是这么多年以来,公子最在乎的人了。浪子回头, 不外如是。

  可哪有一位浪子,能真的回头呢?

  段清看到床榻之上人的面容,是每日与她朝夕相对的, 娇弱柔媚的女子。

  是告诉她云歌浪子回头的人。

  原来,是这样的回头。

  预料中撕心裂肺的痛苦并没有出现,她不由得询问自己,她真的爱闻云歌吗?还是仅仅将之当作一处遮风挡雨的臂弯。

  她沉默着, 思索着, 闻云歌却担心她误会, 连忙解释:“清儿,曼奴乃是炉鼎体质,若是将你的灵力存入她的气海之中, 再将你的无情道功法换去,辅以天上星,定然不会对你有所损伤。”

  他看也不看趴在床上的女子一眼,只想让段清信他:“若是如此,等到你重修大道,再将灵力从她体内吸回,乃是万全之策。我方才便是在试这法子究竟能否可行。”

  他的手放在曼奴腰侧,也是为了将灵力输入她的体内罢了。

  此事事关重大,他担心若是不能成,白白告诉清儿,让她空欢喜一场;若是不说,又担心被她误会。

  平时曼奴都在清儿身侧,唯有今夜她与虞芝二人出门泛舟,他才有机会试上一试,哪知晓她会直接回来。

  那些在船上服侍的奴才们真是不要命了,这么点小事也做不好。

  闻云歌眼底闪过一丝阴翳,转瞬间又满含柔情地看向段清。

  段清听到炉鼎之时便蹙起眉:“若我要与你结契,我自会碎丹重修,何须毁了他人?”

  他说得轻巧,但修炼多年的段清也不是个天真的孩童,外人的灵力存入自己的气海,还要在日后取出,轻则修为尽失,重则命丧黄泉。

  闻云歌却一脸理所当然,甚至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骄傲,将这当作表明情意的一种手段。他说:“清儿,她岂有你重要?”

  不过是个炉鼎罢了,能帮清儿,是她的造化,哪里能相提并论。

  段清并未感到这份情意,甚至被身后吹进的风弄得全身发寒。

  “曼姐姐跟你这么多年,也不过是被你随手抛弃的棋子么?”她脸上一丝血色也无,对眼前人莫名生出几分恐惧,“她是炉鼎体质,你又如何知晓?你曾经,靠她修炼了,是吗?”

  她说的含蓄,问的东西却尖锐。

  闻云歌不愿瞒她,或者说,他并不将这看得太重。

  “清儿,炉鼎之事,宗门内常有。我知晓你不喜以此法修炼,纵然传出去于名声有碍,却不失为一样法子。”

  他知晓清儿早年命途多舛,对这些宗门里头的事不太能接受,但将来他们结契,她总是要只晓得。

  段清点点头:“只是说着难听,只是那些无聊修士茶余饭后的笑谈,却没有什么错,更没有对不起旁人,是吗?”

  她的唇角勉强扯了扯,做出了一个似笑非哭的表情,僵硬至极,不算好看。

  不愿再与闻云歌说下去,她看到始终趴在床榻之上的曼奴。

  一时间,她的视线一阵模糊,画面流淌着,眼前人变成了困在双生藤中险些变做养料的那个面色枯黄的小姑娘。而此时的她,就是那个披荆斩棘而来的拯救者。

  她握着剑,一步一步走过去。

  心中的无尽迷茫似乎在这一瞬拨云见月,找到了方向。

  到了曼奴身边,她顿了顿,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,裹在了对方的身上。

  曼奴纵然在这山庄待了数十年,又凭着与闻云歌不清不楚的关系,在庄子里也有了一席之地,但在这两人面前,她心知自己不过是个婢子,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权力。

  听到两人对话之时,她的脸面紧紧埋在柔软的枕上,只当自己是个死人,连气息都被压至最低。

  甚至在听到自家公子那几句伤人心窝的话之时,她也能面不改色,僵着身子一动不动。

  毕竟,这些事,她早已知晓了。

  不论是做炉鼎,还是当棋子,都是她心甘情愿的。

  谁让她这条命,都是公子给的呢。

  单薄的外袍被风吹得有些冰凉,修无情道的段清更是没有常人的温度,衣裳裹在身上,直接让曼奴打了两个寒噤。

  她玲珑有致的身子被包起来,黑色的秀发与漆黑的衣物融为一体,将她那张如狐妖般的脸衬得更加柔媚,那隐隐露出的几片雪肤,几乎能将人的心勾了去。

  她不自觉伸出手指,攥在了胸前叠在一处的衣料上,看了眼段清另只手拿着的剑,不确定地问道:“段姑娘?”

  是要杀了她么?

  看到自己即将结契的道侣做出这样的事,想来是怒火难抑的吧。

  若是这么死了……若是这么死了,不知为何,她竟还有些许不甘心,总觉得,她不该因此而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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