烛火尽灭, 明珠滚落于地面,被层层叠叠的衣裳遮盖,溢出幽浅的微光。

  红绡软卧, 雪肌香肤,旖旎与热意悄然无声褪去,只余浸润的满室湿气。

  虞芝睁开眼,呼吸平稳, 看了看身侧躺着的人。他面容平静, 唇边隐约有几分笑意,愉悦无处可藏,倾泻在床缘的发丝都柔软起来, 略遮住他的脸颊,显得有些乖巧。

  虞芝的眸中没有半点刚醒来的怔忪, 而是明亮异常,在这片昏暗之中如缀在天际的星般闪烁。她掀开搭在自己身上的锦被, 白皙的手臂横卧在床榻之上,娇嫩的红色梅花一瓣瓣盛开在其上,暧昧的痕迹模糊开, 消失在发丝垂落的肩背。她从床尾离开,半分声响也未发出。

  她的脚心还有受伤的痕迹,缠着冰蚕丝,踏在地上, 如羽毛飘落, 没有一点动静。

  手腕上的恶骨石被她收进玉镯, 虞芝拾起放在一旁的璎珞,以灵力包裹住它,令它的声音俱被阻隔。

  旋身之际, 玄色的衣裙出现在她的身躯之上,将裸露在外的肌肤包裹住,只露出那截莹白的脖颈,如玉一般,似带着柔光。

  谢朝兮关着她,但也只有他不在之时才设下那些禁制。这人若是时时刻刻都能看着她,自然不需要这些惹她不高兴的东西在一旁坏她心情。

  可他再花心思,也拦不住一个要走的人。

  虞芝抬起的腿轻轻放下,又俯下身,看了看他。

  他朝着里边,闭着眼,似是对这一切都恍然不觉,沉浸在独自的美梦之中,甜蜜而满足。

  这样瞧着,这张脸都变得柔软了几分,弥散着少年气,但眼底的疲倦却藏也藏不住,将他的锋利眉骨衬出几分稳重。

  每日尽往她这儿扔那些宝贝,却还要想法子去为她找荒漠之炎,又不敢轻易离开,怕她趁机不见。

  心中忧虑这般多,哪能真的休息好呢?

  虞芝伸手,轻轻拨开他脸侧的发丝,注视着他沉睡的容颜,对他将自己关在这儿的气恼倒也不剩几分。

  许多事她想不明白,便也不打算去想了。

  这些日子权当是忙碌之余的消遣,她倒也并未失去什么。

  心中莫名爬上来的缺口被她忽略,虞芝低头,就着窗外的月光,吻了吻他的额头。

  她尚未直起身,一只手猛然搭在了她的手腕之上。她悚然一惊,看向那双眼,却发现眼睫紧覆,并未张开。

  “芝芝……”谢朝兮的手并未用多少力,如同意识到她的离去一般,做着最后的挽留。

  虞芝垂眸,只是顿住瞬间,便将他的那只手拨开,接着轻柔地放置在了床榻之上。本是出于不愿惊扰他,但这动作却有着难得一见的温柔。

  冰蚕丝踩过地面,发出“沙沙”的摩挲声响,在屋内几不可闻。虞芝拢了拢衣袖,并未穿鞋,就这么朝外走去。脚心的伤口又渗出鲜血,染红洁白的绸缎,却没有半滴落在地上。

  -

  等到月光洒落全身,虞芝抬头,心中估量着如何走出这地宫。

  屋内的装饰与她在绛霄峰的那间极像,可走了出来,这地方的诡谲之处便一点点显露。

  虞芝扫了眼四周,才发觉,先前院落之中那般黑,竟是为了掩盖住如散落的线团一般的前路。借着微弱的月光,她定睛看去,注意到眼前扭曲又辨不清方向。

  穿过地宫,才能上到魔界,再从魔界上行,便是东南西北四洲。

  她曾听闻魔界之上有一块乃是凡人住所。这些凡人回不去凡间,又没有灵力渡过魔界屏障,不得不留在满是鲜血的、地狱一般的漆黑之中,整日受凶残的魔修驱使,被当作奴隶。

  但对凡人而言的凶险之境,对她来说,尚不放在眼中。是以她只需将地宫通向魔界的那条路找出来,便已足够。

  要离开这院子,眼前这路便被分了三个岔道。她试着御空而起,但地宫毫无灵气,她仅能调动体内的罢了,无法借助空中的灵气飞于空中,找出那条能通向魔界的路。

  虞芝微眯起双眸,打量了片刻,走进两条道试了试,里面的路更是复杂蜿蜒,若是第一回走,定然是找不到出口的。

  这儿虽难辨方向,四处碰壁,但却没有真正的陷阱。不论是伤人的暗箭亦或散去灵力的药物,她走了好几处,都未遇见。

  虞芝的指尖抵上粗砺的石壁,用力磨蹭了一下,发现这看似坚硬的石块竟是软的,连她并未用灵力护住的手都无法划伤。

  这是松韧石,大多被修士用来建豢养灵宠的小笼子。灵宠不愿认人修为主,总有宁死不屈的,用这样的石块,无论它们如何碰撞,也撞不伤自己。

  只是这东西用来建壁垒,那真是不知晓能伤着什么样的敌人。

  想到这里,她的眼眸闪过一丝诧异。

  光秃秃的石壁,参差错落的地势,毫无攻击力的阻隔…

  都谢朝兮故意为之。

  他想困住她,又知晓她不会留下。担心她离开之时经过此地受了伤,才什么危险的东西都没有放,连石壁都选了最柔软的松韧石。

  说不出是什么心情。本应对谢朝兮拿这修真界对付灵宠的东西用来困住她而感到恼怒,可虞芝此刻却蓦然感到一丝这人的挣扎。

  分明知晓她要离开,却宁愿将这地宫修得盘根错节,也不愿干脆设下陷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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