拨云见日, 初阳悬在两人身后。

  虞芝见到谢朝兮的模样,想侧身去看,但灵宝将她的身躯制住, 如同自己不过是个用来承载的炉鼎,便于灵宝攫取天地灵气。

  她的气海几欲炸开,但因着当日毁去噬灵丝时的不破不立,竟勉强将里面失控的灵力稳定, 一点点渗入她的经脉之中, 受她使指。

  除了谢朝兮在她的身侧,这都与九转鎏金塔之中看到的一模一样。虞芝心中一清二楚,若要改变那塔中定下的命运, 便得在此处做出扭转。

  此时这七件灵宝尚只是吸纳着无尽的灵力。无数修士因之而散尽修为,变为凡人;无数灵植枯萎, 饱满的汁液干涸……

  若是继续下去,她将身死, 那些修士同样留不住性命。

  但只要将这七件灵宝在这一刻毁去——

  那世间灵力便将在今日告竭!

  世间再无修士,有的只是从未踏进仙途般的寻常凡人;没有功法灵力,再不会有人掠夺他人的性命只为了修炼;甚至再无灵气, 不会有人因为自家灵气浓郁便被夺去屋舍,流落在外……

  但这一切——都需她真的能将这七件灵宝尽数毁去!

  虞芝逆着光,发丝被高高束起,面容模糊, 但那双眼却坚毅。

  浑身的灵力被她催到极致, 连识海都一阵阵剧烈的刺痛。她的掌心一寸寸收拢, 要将这根具有毁天灭地之力的链条捏在手中。

  荒漠之炎的灼灼火焰如同要将她的双手燃烧成灰烬。虞芝知晓,这都是她的错觉。此刻灵宝将灵气吸收入内,却尚未释放其力量, 是仅有的机会能将之毁去。

  哪怕再痛,她也绝不松手!

  灵宝在她的手中嗡鸣,颤动疯狂,如同发觉了危险。

  虞芝毕竟令这七件灵宝悉数认主,俱为一体,荣辱与共。

  此刻灵宝力量尚未施展出,便仍要听从她的命令。可灵宝有灵,如何愿意自毁?

  两方相争,对峙不下,只能僵持。

  虞芝的鬓角被滴落的汗水润湿,将她的乌发衬得更莹亮。她知晓不能再拖,若是灵宝再控制不住,力量迸发而出,那便是如这座塔中看到的劫!

  她将心一横,索性以心头血为引,溅在灵宝之上,将它们欲喷薄而出的力量厚厚裹住,誓要与它们鱼死网破。

  但毕竟是认主过她的灵宝,这般一来,反噬之力更甚,几乎要掏空她的浑身灵力,当场断去她的心脉。

  另一边,谢朝兮眉头紧锁,捂住心口,却仍关注着虞芝。

  这具躯体乃是他依着先前的模样凭空捏成,此刻七洲灵气俱散,他如何能幸免?

  但他乃是天之道,道无穷,亦无尽,哪怕受此攫掠,也仍能立于虞芝身侧。

  眼见虞芝难以为继,他掌心聚气,双手覆于她的手背之上,与她一并将灵宝拢在手心。

  他体内的一半力量送入了虞芝体内,为她修复着断裂的经脉,抵御着冲刷其肉身的灵气。另一半注入灵宝之中,将被它们蕴含其内的灵气悉数化去。

  两相冲撞之下,那些灵气变作毫无力量的淡薄空气,从两人的指缝之中飘逸而出。

  谢朝兮的身躯愈发浅淡,晨曦洒落在他的身上,如同穿透了他的肌肤,照进了后边的无垠天地之间。

  他的身躯一点点散开,带着灵宝之力,化作千万片,随风而去,吹落七洲各地。

  云根之水如自天而降。

  南洲的草木繁花失了灵气,却又幸逢甘霖,得了浓郁的生命力,令它们枯木逢春,复又迎风十里,欣欣向荣了起来。

  纵然其内灵气不再,许多逆天之能亦不复存焉,然终究得了一线生机,尚能存于世间。

  ……

  九转仙莲之力降下。

  于魔界之中受到伤害的万千凡人沐浴着金光,肉身一寸寸修复。呻.吟嚎叫变成了鼓舞人心的口号,他们各自拿好了武器,朝着之前压迫自己的数百魔修冲去,让他们shā • rén 偿命,以血洗血!

  ……

  荒漠之中。

  段清一步一个脚印,跋涉千里,仍往魔界而去。

  她的气海之内空空如也,甚至连气海亦感受不到。但多年来的习剑令她并非如那些依赖修为的修士一般,此刻尚有一战之力。

  欲往之地尚未到达,她便不会止步途中!

  ……

  荒漠之炎熊熊燃烧。

  北洲寒凉,失了灵力护体,修士身着单薄衣裳在外,四肢僵硬不能动。

  但这火光却暖了他们的身躯,驱散了大片阴寒。

  ……

  天上星与水中月悬于云洲之上。

  光亮无尽,从未感受过日月变换的天凰族众人惊叹于星月奇诡,茫然仰头望天。唯有钟离雅高举羽片,试图令其吸收日月精华。

  ……

  佛舍利带着金光普照,出现在大雄宝殿之中。

  诵经声并未因此而止,音调平和而满是慈悲,泽润大地,为益苍生。

  ……

  恶骨石链仍被两人握在手中,虞芝眼见谢朝兮的身躯寸寸消失,她的掌心攥得死紧,不愿让他舍身赴死,毁去这条石链。

  暖阳洒在她的身上,她却只觉得寒凉。

  耳边风声掠过,从不停滞。

  “停下来……”她声音压抑着,“停下来——!”

  让谢朝兮停下来,让这风停下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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