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间。

  陵城。

  陵河岸。

  正值九月初。

  此时正是黄昏, 日暮西斜,残阳似血。

  花玥不时望向不远处那棵黄了枝叶的大柳树下,广袖白袍, 衣袂翩然的美少年。只见他单手负立在身后,眼神盯着斜阳余晖映照的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卧着两只交颈鸳鸯, 一脸的落寞。

  镜灵也少年欲言又止, 心道万一他想不开跳进去可如何是好?

  大约又过了半刻钟, 那站了足有两刻钟的少年朝花玥走来, 站在她面前盯着她一言不发。

  花玥看向眼前眉目如画,广袖白袍上大片渲染的血迹非但没有使他看起来恐怖,反而更显面白如玉, 容貌昳丽的美少年, 总觉得像是亏欠了他似的,心中忐忑, “你这么这样看我,是我欠你钱吗?”

  “那倒没有, ”少年嘴角微微上扬, 眸光潋滟, “要走?”

  花玥点头,“对, 后会无期, 你多保重。”

  他道:“难道大人不觉得自己落下什么?”

  花玥好脾气地问:“落下什么?”

  “我。”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纸递给她, “大人就算要走, 也需得给我一个说法。”

  “什么说法?”花玥心中大惊, 面上不动声色的从他手里接过那张薄薄的纸。

  她仔细看了一会儿,随即心里泛起惊涛骇浪。

  难怪她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,竟然是在打这个主意。

  他撩起薄薄的眼皮子瞧她一眼, “看清楚了?”

  “看清楚了。这,是不是有什么误会?”

  “误会?”他轻哼,“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,这是大人亲手签下的婚书,大人不能不认我!”

  她拿着那张婚书看了又看,伸出指尖在上面试了试,确定上面是她的血迹无疑。

  她怎么能与一个凡人定下婚书,还是以血为契,这,这怎么可能!

  她捏着那张似有万金重的薄薄纸张,看着眼前的美少年,憋了好久憋出一句话,“百里溪,你不会是故意在讹我吗?”

  他道:“两情相悦的事儿,怎么能叫讹呢?”

  “两情相悦?”花玥问镜灵,“我与他两情相悦?”

  镜灵见那少年虽眼里含笑,可它总觉得像是在强颜欢笑,看了又看,昧着良心摇头,“是他单方面喜欢你。”

  “原来竟是如此,可这个婚书我是如何签的?”

  若只是普通婚书还好,这可是定了血契的婚书。血契一定,除非对方灰飞烟灭,否则生生世世都是道侣。

  “这……”

  镜灵眼珠子骨碌一转,心道这它哪儿知道,不过它猜测指不定是两人双修时,这心眼多如牛毛的少年哄着主人签下的。

  花玥抬眸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,只好道:“那你打算如何?”

  少年抬眸斜睨她一眼,答得随意,“自然是跟着姐姐,娶鸡随鸡,娶狗随狗,娶个木头……”

  他说到这儿,瞧着她的眼神有些愤恨委屈,似恨不得扑过来咬她一口。

  花玥冷不丁地打了寒颤,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脖颈,“如何?”

  谁知他只是伸手摸摸她的头,“不如何。只是我还没想好,等我想好了自然会告诉姐姐。”

  花玥心里松了口气,见他独自一个,神情蔫蔫地走到柳树底下躺在草地上,收回视线,一脸郑重:“我在渡雷劫的时候好像看见了有人挡在我面前。”

  镜灵知道现在没人能动摇地了她的道心,实话实说,“那是您的前任道侣之一,晏无崖。”

  “是吗?”她惊讶,“我本就要杀他,他为何要救我?”

  镜灵道:“主人难道不觉得一个五百年前已经死掉的魔神分身突然出现,很奇怪吗?”

  花玥当然知道很奇怪。她把自己在幻境里遇见君父的事情与镜灵说了一遍,末了,道:“我们得尽快赶去北妄海,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。”

  镜灵深以为然。

  两人就如何去北妄海的事宜聊得差不多,可说来说去,还是百里溪的去留问题。

  镜灵道:“主人打算如何?”

  花玥道:“自然是与他说清楚。我迟早要走,又怎能与他皆为道侣。”

  “那定下的血契呢?”镜灵道:“若是想要解了这血契,除非亲手杀了对方,否则,生生世世不得解脱!”

  “当然不可能!”花玥忍不住看了一眼树下的少年,“我怎能乱杀无辜。再者说了,我本就是来自一万年前的世界,也许等我走了,契约就解了。而且实在不行,到时候君父肯定有办法。”

  镜灵在心中叹了口气,“但愿如此。”

  花玥下意识地看向躺在树下的少年,只见他正抬眸看着天空。

  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,就连月亮也只是淡淡的一抹影儿。

  他却看得认真,仿佛天上星河浩瀚。

  花玥呆呆看了他一会儿,低声道:“奇怪,我怎么觉得他生得这般好看,好看到,竟然有一种想要舔他两口的冲动。”

  镜灵闻言打了个冷颤,随即道:“那是主人的错觉!”

  “是吧?”她收回视线,突然在空气中嗅到一阵熟悉的香甜气息,将她腹中馋虫勾了出来。

  她顺着香味来源看去,只见一个着粗布麻衣的少年手里拿着一个纸包,递给他面前一个生得玲珑可爱肤白若雪的小姑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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