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点点流逝, 到后来为了节省灵力,秦飞飞索性不再点亮符篆,只安安静静等着景桓醒过来。

  黑暗将感觉放大, 小到呼吸声都清晰异常。思路开始有条理,从情绪中跳脱出来, 秦飞飞仔细分析目前的处境。

  她同意了观星老祖的“交易”,事实上也没有选择的余地。她若不同意, 便会被投入炼魔炉中焚烧, 以魔丹的形式让景桓服下。

  “不过多花费些时日而已,我等得起。”观星老祖就像是蛰伏在暗处的猎手,莫名其妙从天而降,算无遗漏,杀她个措手不及。

  在她的争取下, 司空潇免于同魅妖王一起被关在镇妖塔下九层, 避免再度削弱妖力。

  现如今不过是在拖延时间,观星老祖不一定如愿饶她和司空潇不死,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, 希望司空潇有余力开启眇觉境逃出生天。

  围绕着景桓迷雾重重, 在揭开真相之前,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。

  寂静中, 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,秦飞飞出声, “景桓?”

  铁链叮铃声一顿,符篆在两人之间骤然点亮。景桓墨发披散, 望着她的眼睛氤着幽暗的水光,久久没有出声。

  他甚至没问她,为什么两人会在这里。

  秦飞飞撑着后墙站起来, 前行数步来到景桓面前,随他一同坐下。“金羽箭被观星老祖取走,没办法解开你身上的铁链。”

  “唔。”景桓回答得异常简洁。

  秦飞飞与他对视,目光里没有探究秘密的跃跃欲试,只有坦诚与关切,“观星老祖为什么将你困在这里?”太多疑点待解,必须缩小信息差。假如景桓知道什么,不妨说出来。

  黑暗中,点亮的符篆成为唯一的光源,幽幽照见两人心绪。景桓缓缓开口。

  原来神魔大战前夕,修仙界诞生了与十二上古神兽同源的莫测存在,名唤曰“虚”。他来历为谜,嗜血成性,可令汪洋平山河,给六界带来近乎毁灭性的打击,其标志就是,擅用黑色灵力。

  由于破坏力惊人,虚被六界合力击杀于蚀月之眼,并从修仙界历史记载中抹去。

  然而这一次击杀未能让虚彻底湮灭,他的身体与神识分离,神识被一直默默追随他的鬼修宁回挽救,逃离蚀月之眼的血雾在时间长河里则凝出实体。

  虚的神识被宁回辗转隐匿,最终藏于玄天宗镇妖塔下十层。血雾凝出的实体汲取天地灵气,逐渐长成有手有脚的男孩,被宁回找到后带至玄天宗。

  鬼修宁回,就是辗转夺舍多世后的观星老祖。

  “在被带入玄天宗之前,我没有具体的记忆,只偶尔会想起那片容我长大的密林里,常年萦绕着檀木香气。”

  景桓定定望着秦飞飞,“你身后石柱上的黑色灵火里,就藏有虚的神识。我若起毁灭之心,神识会与他同步,让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。景桓,衣锦还乡,为虚的回归准备躯壳。飞飞,我不过是随虚的躯体,意外生出的一缕神识而已。”

  他不是什么瑶光星君,不是什么天之骄子。当虚的神识最终占据躯体,他会无声无息地消失。

  秦飞飞一时间怔楞,她想过景桓身份特殊,想过他或许有奇怪的能力,独独没想到,他是天地间借由虚的躯体,自然生出的一缕神识。

  景桓说完他的身世,仿佛泄尽全身的力气般仰靠上石壁。原本深邃凌厉的丹凤眸中,眼神死灰一片。

  从他自宁回口中得知自己是个“什么东西”起,一切变得没有意义。他对修为的孜孜以求,不过是这具身体为了迎接真正的主人所做的努力;本以为凡修与妖没有结果,身世揭晓,原来他才是与飞飞注定不会有结果的那个。

  他所痴迷的一切,皆为虚无。

  符篆熄灭,黑暗与寂静重新回归,如初生之前,消亡之后。

  新的符篆点燃,两人的面庞重新被照亮。

  “嘿!”秦飞飞随景桓一起背倚石壁,肩并肩靠着,“重新认识下,我叫秦飞飞,也是一缕莫名其妙出现在这具身体里的神识。”她低头扯了扯嘴角,分明吐露的实话,却像在说笑。

  收起笑容,她抬头望着荧荧符篆深吸一口气,“凡人身躯,百年后成枯骨,谁又不是一缕神识呢?我记得你说过的话,感受过你的情绪,对我来说,你就是你,不是任何人的躯壳。”

  在她眼中,景桓有许多模样:黑莲花、自以为是、总也没有好脸色,然而同时也慷慨、自律、答应过的事极少失诺。他生动且用力地活出属于自己的痕迹。

  他和她一样,都是活生生的自我意识,谁都不是身体的奴隶。

  默默不语的景桓闻言身子僵在原处,狭长的丹凤眼沉郁苍凉,在点燃的符篆照耀下,仿佛有情绪在眸中跳跃。

  “我还记得,第一次见面,你对我很是嫌弃。”

  “没有嫌弃。”景桓否认。第一次见面,她担心他着凉,给他寻来干草;担心他受赤焱蛛所袭,去而复返,他没有嫌弃,只是……好奇。

  到后来为色相所惑,心中渐生占有之欲,他想要那笑起来澄澈明亮,灿烂清朗的人只属于自己。她的在意,哪怕只有一点点,也让他如饮琼浆。

  她是他的渴望,是他遥不可及的归途。怎么可能嫌弃?

  “真的没有吗?”秦飞飞歪头凑到他面前,笑意盈盈,双瞳剪水,是他喜欢极了的模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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