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时间的说话, 对现在的国王来说很困难。

  他说几句,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,甚至有几次迷迷瞪瞪睡着了, 然后忽然惊醒, 又说几句。

  在老国王睡着的时间里,严安妮肆无忌惮地盯着奥蒙的脸。

  奥蒙第一次没有保持与人对视的习惯, 只沉沉望着壁炉里的火光。

  只有当觉得她的逼视太过火的时候,会疏冷地移来暗含警告的一眼。

  奥蒙当然知道, 是她使用了一些小伎俩把他留了下来,她不想让他出发去寻找艾尔莎公主。

  严安妮怀疑他们在玩一个游戏,天知地知你知我知,但是谁也不能说出口。

  其实, 以奥蒙的敏锐程度, 怎么可能没有怀疑过,是国王迫害了自己的亲生女儿?

  真好。

  前几天她还因为他是个正直的人而苦恼了一小下,现在她反而无比庆幸他的正直。

  每个人都有不想面对的残忍现实。

  例如考试失利后的放榜告示,例如大吃一顿以后的体重秤数字。

  例如,以为忠诚侍奉的国王只是蠢, 但实际上他又蠢又坏。

  既然奥蒙不愿意直面, 那她就帮他一把吧。

  医生来了,让国王在镇定剂的作用下沉沉睡了过去。

  严安妮找了个机会, 吩咐她的人道:“把国王的预言散布出去。”

  根本不需要实质的证据,只要让正直的人内心得到确认就足够了。

  奥蒙的良知会遭受怎样的痛苦煎熬呢?

  他还会不会维护心狠伪善的君主?

  严安妮越想越有意思, 兴奋得不能自已,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相互间搓来捻去。

  前世繁重的工作量让她染上了烟瘾。

  每当压力大的时候,或是像现在一样兴奋的时候,她就想抽烟。

  可惜这个时代还没有烟草。

  而且基于她想要长寿的美好愿景, 还是不要抽烟比较好。

  烟瘾不能解决,就找点别的事做吧。

  接触奥蒙的家庭似乎是个不错的消遣选择。

  严安妮端起手边冒着热腾腾白雾的红茶,“明天请朗曼夫人进宫喝下午茶吧。”

  不过她立刻改口了。

  那样似乎显得诚意不够足,礼贤下士的姿态总是要做一做的。

  “不,我亲自去朗曼府上拜会。”

  *

  因为艾尔莎公主的成人礼和国王的婚礼,大大小小的贵族都从各自的封地赶来,齐聚都城。

  严安妮到达朗曼家族位于都城的府邸时,朗曼夫人邀请了都城里几位熟识的夫人小姐来喝下午茶。

  以奥蒙现在炙手可热的程度,想要推销自己或是推销自家女儿的人实在太多,结果到来的不仅是朗曼夫人邀请的宾客,更多不请自来的夫人小姐们将客厅挤得水泄不通。

  会客厅、宴会厅、花园,都被临时征用了,仍然排不开。

  眼下在贵族女士中极为流行的大型蓬蓬裙,每个人都生怕裙子撑得不够大层数不够多,被别人比了下去。裙撑是鲸骨做的,硬得惊人,不少宾客卡主了门,更多的宾客卡住了别人又被别人相互卡主。

  还有宽帽檐上浮夸的大羽毛装饰,长长地垂下来,就快要掉进别人的茶杯里。

  这是严安妮进入客厅的第一感受。

  简直拥挤得像卖鱼的的码头市场。

  对于严安妮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第九任新王后,是圣·里格家族的女儿,又是在神殿里侍奉过神明的神女,众多夫人小姐对她有羡慕的、有好奇的、有鄙夷的、也有单纯因为陌生而感到局促的。

  当然,其中还有更多的,她们的父亲,或者丈夫,昨天才在王宫里义愤填膺地抨击过新王后,现在着实有些尴尬。

  总之不管怎么样,现场因为她的到来而安静了下来。

  严安妮前世什么大场面没见过,和朗曼夫人——也就是奥蒙的母亲,简单寒暄了几句,就镇定自若地在主位上坐了下来。

  “刚才几位夫人在说什么?”她装模作样地露出满脸的愧疚,“噢,夫人们,请继续吧。如果是因为我的到来使大家感到约束,噢伟大的神明大人可以作证,我的这颗心会感到多么的痛苦。”

  坐在餐桌边的几位年纪稍长的夫人彼此认识,面面相觑地交换了眼神。

  既然新王后都这么开口了,她们当然要识趣地接茬了。

  原来是朗曼公国封地的一个采石场出了问题。

  本来运转良好的采石场,在某天经历了一次没有伤亡的意外坍塌之后,采石匠们忽然懒惰了起来,能偷懒就偷懒,动不动就开口索要更多的工钱。

  “公爵大人的士兵也不能解决问题吗?”一位年轻的小姐问道。

  朗曼夫人掏出绣了金线的手帕擦了擦眼角,沉重地叹了口气。

  士兵威胁的时候,他们的确会短暂地干一段时间的活。

  但士兵也不能时时刻刻盯着他们,每当看守的士兵松懈一点,那些采石匠又故技重施。

  “我不理解。”朗曼夫人忧愁地摇了摇头,“那些采石匠原本都是最本分不过的人,老天才知道为什么他们突然变成了强盗,噢,愿神明宽恕这些罪恶的灵魂。”

  严安妮听懂了。

  根据朗曼夫人的描述,坍塌的地方挡住了出入的道路,朗曼家族没法送新的采石匠进去,原来的采石匠就坐地起价,有恃无恐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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