混乱和迷失似乎仅仅存在于漆黑的夜晚, 太阳重新升起之后,世界又恢复了井然有序的常态。

  奥蒙屡次以忙碌为借口拒绝与严安妮见面。

  不知道奥蒙在推脱的时候,是否低估了严安妮的决策性和执行力。

  他大概也没有想到,严安妮会直接在王宫门前挺身拦马车。

  众目睽睽之下, 四周连绵不断的讶然倒抽气声响起, 他只能被迫将王后“请”上马车同行。

  “您不应该做出如此危险的举动。”扶她上马车的时候, 奥蒙极度不赞同地警告道。

  严安妮气定神闲地坐下来, 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,“您打算如何处理那间神殿?”

  “我想, 您暂时不需要为这件事感到烦恼。”奥蒙在流动的冬日阳光里转过身去, 让严安妮只能看到他大半的高挺背影, “不过我向您保证,在最终的处置决定做下之前, 我会派人征求您的同意。”

  严安妮看着金黄的灰尘在他柔软的棕色头发上飞舞。

  昨晚太过界了,按照他的性格,估计回去懊恼了、悔恨了、自责了、悔不当初了,下定决心以后都要用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面对她了。

  凡事过犹不及,她绝口不提前一天晚上的尴尬,只严肃地谈公事, “奥蒙大人, 我认为我们应该把神殿的权力收回来。”

  一直以来, 王室与神殿之间是一种相互扶持又相互制约的微妙关系。

  如今神殿的权力太大, 渗入了王国上上下下的大小脉络之中,逐渐打破了这种平衡。

  她一本正经地和奥蒙分享自己的思路。

  例如她昨天发现的那间神殿干的“收人钱财替人 | 消灾”的生意, 其中肮脏的罪恶行径令人心惊胆战。光明神不约束祂的子民,要是连王国律法都继续缺失,某些神殿的野心也许会膨胀到难以挽回的境地。

  奥蒙面朝窗外, 眼角的余光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双红润的唇瓣一开一翕。

  原本是非常严肃的话题,他的注意力却被错误的地点吸引住了。

  她说“我们”。

  她那么自然地对他说“我们”。

  严安妮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堆,发现奥蒙似乎听得心不在焉,干脆放弃铺垫直切主题,“我今天一定要见到您,是想对您提一个请求,我只能请求您的帮助了。”

  她对奥蒙建议,收回神殿的神圣权力之后,以大司祭的名义,在极北的苦寒之境修建一座神殿。

  那是个即便在最炎热的夏日,积雪也不会化冻的地方。

  严安妮双手叠放在胸前,闭上眼睛,“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是神明大人最忠诚最谦逊的仆人,我相信,他们一定愿意肩负起感化北境的高尚职责。”

  曾经,她在神殿里暗无天日的度过了十年,为圣·里格家族换取了无上的荣耀。

  现在她连本带利收回来,用他们去铺垫她的女王之位,是非常合情合理的安排。

  但奥蒙依然没有在听她说话的样子。

  车窗上的某个点好像对他充满了无穷的吸引力,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窗框,虽然没有出神,却也没有将注意力在她脸上停留片刻。

  严安妮止住打过好几遍腹稿的长篇大论,皱起了眉,往他的那一侧不满地靠了过去,“大人,您在听吗?”

  她本来准备顺便欣赏一下奥蒙像以前一样瞬间避开她的场景,但是并没有发生。

  奥蒙因为她突然靠近的动作转头,定定地和她对视了一会儿,才缓慢开口说:“大司祭将由骑士团重新选拔。”

  也就是说,王室将要插手神殿事务了。

  严安妮立刻快乐地假装陷入惶惑,“那我的父亲……”

  奥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向面对她,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朝向她的方向伸展开,“您想让圣·里格伯爵逃脱审判。”

  严安妮毫不惊讶奥蒙看穿了她的企图。

  她当然不愿意让伯爵当众接受审判了!

  要是让世人知道伯爵和神殿一起犯下的罪行,她的家族背景就有了难以磨灭的污点。

  她像是颇为感悟地捂住心口,重重点头,还配合情景需要滴了两滴鳄鱼的眼泪,“我始终相信,那样虔诚的苦修,才是净化灵魂和洗清罪孽的最好方式。”

  而在奥蒙的眼中,只剩下一滴挂在眼角的、在明媚阳光下耀动的晶莹泪珠。

  *

  严安妮的服装生意很快就如火如荼地开展了起来。

  不过,她事先完全没有想到,高端定制礼服的第一位客人竟然是奥蒙的母亲朗曼夫人。

  而第二位客人,是朗曼夫人的妹妹米歇尔夫人。

  无论是出于对朗曼家族的尊重,还是对第一位客户的重视,严安妮都决定亲自登门拜访。

  两位夫人客气热情地接待了严安妮,当然不敢像对待裁缝一样对待她,做足了一切接待王后应该具备的隆重准备。

  但隐隐透出的尴尬是遮掩不住的。

  毕竟新王后和辅政大臣奥蒙不和的传闻现在传得铺天盖地。

  就连她和奥蒙在火场外那一次蜻蜓点水的拥抱,在经过几次谣传之后,也演变成为——“为了集中火力清洗神殿,王室不得不暂时对外做出和睦的假象”。

  严安妮对大家的想象力表示了高度的敬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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