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么?”松珩呆住了。

 “谁说——”话才出口,他便蓦的停住话语,看向路承沢,除非有人刻意将他从头查到了尾,勘破重重障眼法,不然就只有路承沢一个知道。

 他只和路承沢说过。

 “是我。”路承沢直视他愤然的不可置信的注视,坦然应下:“我去跟薛妤说的。”

 松珩难以置信,他紧紧地捏着拳,声音从牙缝中艰难憋出来:“路承沢,你为什么?”

 路承沢似乎能透过那双愤怒的眼睛,看到里面的一行字——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兄弟吗?

 他颇感荒唐地提了下唇,将在飞云端内薛妤指出来的冤假错案递到他手中,声音疲倦沙哑:“来,你看看。”

 不薄不厚的几十张纸,握在手里一页页翻开,却是沉甸甸的成千上百条性命。

 这是昔日松珩处理过的事,如今那些字句下面一字一句用朱砂赤笔工工整整重新誊抄了遍,那是属于错判的更正,一眼扫过去,密密麻麻,触目惊心。

 “我从没要求你做过什么。”路承沢揉着眉心道:“这些事,你若不想做,大可以不做。”

 “松珩,你这都不叫敷衍了。”他加大了音量:“这叫什么你懂吗?这叫草菅人命!”

 “当年你的天帝就是这样当的?”

 若说松珩捏着这份案卷时尚存了那么几分歉疚,那么最后路承沢这句话问下来,他心中便蓦的烧起了一堆火。

 这句话在当时,他至少从薛妤嘴里听过三次。

 每一次,两人都是各有怨气,不欢而散。

 “我应该如何?”松珩随意指着其中的一个案子递到路承沢眼前,厉声道:“这个员外明知有妖去除妖,在后来发生的纠纷中固然有错,可他是家中的顶梁柱,上有垂垂老矣的双亲,下有不满三岁被病痛折磨的幼女,若是折在赤水,一家人全没有活路。”

 “所以你颠倒黑白,放走了人,留下了妖抵命。”路承沢不可置信地想笑:“照你这样说,人族做什么都对,知道有妖去除妖没错,就像朝廷,知道这世间有我们这样的古仙而想除之,也没有错。这五湖四海,红尘世间,唯有人族可生存,是吧?”

 松珩猛的抬眼:“没人将圣地与妖族混为一谈,路承沢,妖族有几个好东西?”

 “松珩,你真是疯了。”路承沢嗬的笑了一声,指了指自己的眼睛:“不止薛妤看错了人,事实证明,我重蹈覆辙不信邪,眼神也好不到哪儿去。”

 “这么多年,谁都偏心人族。他们聪慧,善良,美好柔弱,生动温柔,既有水一样的性情,又有火一样的胸怀信念。我们保护他们,尊重他们,善待他们,于是养得你们这样有能力的人族贪心不足,日日想着一族独大,这个世间,就该人族活着。”

 “人有老少要照顾,妖没有,他们活该冤死在你手里。”

 松珩其实从来搞不懂这些圣地的人在想什么。说实话,薛妤才像是赤水的传人,公私分明,是怎样就是怎样,她会说这样的话并不奇怪,可是路承沢。

 “我怎样的做法,前世上百年,你不知道?不了解?多少妖族死在你手里,现在不过几百只妖,你到底在执着什么?”几乎是话音落下,松珩就后悔了。

 才从飞云端里出来,功法原因,他境界尚且不稳定,连带着情绪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。

 “前世兽潮涌动,滥杀无辜,所以我出手灭妖,可现在没有兽潮,没有迫不得已,这些冤假错案,圣地就是一件都容不下。”

 路承沢将那叠案卷扬在他面前,纷纷扬扬像是下雪花一样散开,言语中是无力争辩的疲倦:“我们相识一场,你曾救我一次,可平心而论,我待你并不差。前世恩情,今日就算还清。”

 “你如今实力不俗,赤水容不下你,你走吧,别再回来了。”

 说罢,他便挥袖掠到了山脚下,反而是他身边一直默默跟着的从侍踟躇着站住了脚步,忍了忍,皱着眉看向松珩,言语之中全是厌恶之意:“松珩公子,我们殿下待你不薄,从审判台救下你到后来为你提供赤水最好的修炼位置,但凡能做的都没有推辞过,可你呢,恩将仇报也不带这样的。”

 他接着道:“你怕是还不知道吧。就在昨天,赤水开了长老会,你这本乱判的卷宗和曾经做过的一系列事情被当众拿出来,成为音灵一脉参殿下一头的铁证。”

 “不出五日,赤水就会朝外颁布消息,音灵圣女成为赤水下任掌权者,殿下则挪位为公子,日后任大长老位。”

 “松珩公子,这做人,还是要讲讲良心。”

 说完,那从侍便追随路承沢的脚步往赤水大门掠去,唯独留了最后一句愤愤不平的话落在松珩耳里:“……真是难怪邺都那位殿下宁愿与妖族溯侑在一起,也不愿意多看你一眼。”

 松珩脑袋里顿时嗡鸣一片,混混沌沌不知所以然。

 什么叫宁愿和妖族溯侑在一起。

 薛妤,薛妤她和谁在一起了?

 就在他正茫然不可置信时,路承沢一步踏入了赤水,还没动作,就见音灵靠在树后,双手交叠,环胸而立,像是专门在这里逮他的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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