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知道那些经年往事,溯侑对隋家人的态度在心里已经转变了一截,至少这种时候,并没有表现出霜寒般的冷漠,他捏了下薛妤的手指,道:“我出去一会。”

 他的事,以及他和隋家的事,薛妤不插手,她相信他的处理和判断。

 “去吧。”

 作为隋家最擅长动脑子的人,隋遇并没有再找个雅间坐着跟溯侑谈,两人比肩站在二楼正对窗口的露台处,细细看过溯侑眼中残存的一两分春意,隋遇有点想灌自己一口酒。

 行,人确实是找回来了,可心不在。

 早成别家的了。

 他缓缓吁出一口气,道:“和薛妤在一起了?”

 笃定的语气。

 溯侑颔首。

 得到意想之中的答案,隋遇扯了下唇角,将手中从沉泷之那花高价钱临时买来的纸张递给他,道:“建立邺都百众山,一视同仁,办案公正,薛妤确实是个不错的圣地传人。”

 甭管这话说得真心不真心,只要溯侑爱听,那隋遇的目的便算是达到了。

 “如果我所料不错,她建立伸冤阵法,对妖鬼之类的态度,是想改变当今人间的局面。”隋遇从中理出最关键的一步,看向溯侑:“其实,她的努力也确实算成功了。至少圣地传人这边,没再出现什么人妖不平等的待遇,那些自诩古仙,趾高气昂出门的人也都偃旗息鼓。但这只是圣地。”

 “十九,你是瑞兽,不论是日后人,妖,圣地间彻底失衡,陷入混乱,还是飞云端中扶桑树示警的那段,都有可能会发生。”

 “而三地中的剧烈碰撞,根本不在圣地上。”

 “这项任务太艰巨,即便未来薛妤成为邺都女皇,也很难改变什么。”隋遇换了种说辞:“或者说,这种事根本不是一人之力能改变的。”

 “她毕竟只是圣地传人,而极有可能会爆发的,是人族和妖族的争端。”

 试想一下,真到了那种时候,顶着圣地主君的身份,薛妤能站哪边?人族和妖族都有自己的君主,她哪边都不能出手约束,轻举妄动反而可能加剧矛盾。

 隋遇觉得自己一年的话都要在今天说完了。

 “退一步说,我们不提未来那些虚无缥缈的事,就说眼前,你和薛妤的事,邺主知道了吗?”隋遇眯着眼问停顿下动作的人:“你是怎么打算的。”

 溯侑没打算。

 他什么情话都能说,什么举动都能做,可唯独这个,薛妤从不提起的事,他没法问。

 隋遇揣摩着他的神色,手指搭在露台边缘,虚虚悬在半空中,道:“邺都公子是孑然一身,妖都隋家身后却有强大的支撑,薛妤身份不低,你跟着她面对邺主时,总不能只以她亲封的公子身份。”

 “六叔。”溯侑长身玉立站在满城素缟的背景下,声音如常,听不出喜怒:“有什么话,你直说。”

 这一声并不热络,甚至显得有点客气的“六叔”,就愣是比另外十几个叫得顺耳很多,隋遇甚至心生出一种荒唐的感动之意。

 可能喝酒喝多了,把脑子喝得有点不正常了。

 “我的意思是,你要不要考虑回隋家,未来和九凤一起,接手妖都,做妖族的掌权者。”像是怕他拒绝,隋遇摁着跳动的眼皮,紧接着道:“妖都看血脉,看实力,你有天攰一族最纯正的血脉,只要在三地盛会上展现一出,隋家再放出与你相认的消息,便可名正言顺。”

 “人只有站在高处,才可能切身去改变什么。”隋遇给他举例:“你说九凤族,他们没有什么改变原有局势的意思,不是因为真的就对人间妖物的现状无动于衷,而是这一插手,需要承担的责任太多。各人自扫门前雪,跟自己无关的事,谁也没决心做出大改变。”

 隋遇觉得很凄凉,很可悲,他是真想不到,让自家侄子回来继承家主的位置,居然处处要以一个女子当借口,劝他考虑三分。

 偏偏没办法。

 不说他,现在整个隋家,但凡得知了消息的,对薛妤的感激用言语都无法完全表达出来。

 沉默半晌,溯侑看了眼尽头房门的方向,道:“我想一想。”

 没有一口回绝就是好迹象,隋遇拍了拍溯侑的肩,道:“行,尽快做个决定。赶在三地盛会前,我和你另外几个叔父开启祖地,送你进去。”

 溯侑回房间的时候,薛妤正曲着膝靠在床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盹,是难得的困倦模样。

 “怎么了?”他坐到床沿边,有些担忧地问。

 薛妤往上掀了掀眼皮,皱出一个不大愉悦的弧度,低声道:“是祖地的原因。”

 那位突然现身,说她将自己绷得太紧,不知是邺都第几位君主的先祖不轻不重推她的那一掌,好似一道符咒,身体到了一个点,便会强制性的开始感觉到困意,想躺下休息。

 “今天别忙了。”溯侑抚了抚她如水的乌发,又往案桌上扫了眼,道:“剩下要处理的东西,我等会去问朝华。”

 薛妤不高不低地嗯了一声,半晌,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:“过来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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