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哥哥,你真的撞到头,什么都忘记啦?”

  “那你还象以前那样喜欢钓鱼吗?”

  “今年秋天,你会象从前一样,陪我一起去看紫荆花吗?”

  “哥哥,哥哥……”

  妹妹长得不象薇薇,但陈明的眼中,薇薇的脸总和妹妹的笑容重叠起来。

  周扬曾经问:“陈明,难道只有从前才属于你?现在呢?从你认识我的那时起,你的生命难道没有在继续?”

  是的,生命在继续。

  就如周扬,离蔚,薇薇,都在他的生命中。

  “舅舅,妈妈说你会做风筝。”小家伙跑过来,手上拿着竹篾和纸张,白线拖在地上,从客厅蜿蜒到庭院。

  “嗯,可能以前会的。”

  “那现在呢?”

  “忘了。”

  “啊?”小家伙一脸失望,不屑地看着他。

  “不过,可以重新学啊。”

  一切都从头开始学起,家庭,亲人,工作,邻居。

  两年的时间在回忆中流淌而过,他似乎重新拥有了陈明的人生,但夜深人静处,仍记起那些熟悉的名字和笑容。

  以为就此以后,默默的思念将伴随一生。但那天的早上,陈跃却出现在他上班的路上。

  “陈先生,请随我来。”

  他本来可以不去,只是心脏不争气地拼死跳动,仿佛叫嚣即使碎掉也比半死不活地蠕动要好。

  在直升机中,看着自己在时空中倏忽来去,等找回了云游于空中,被回忆牵着跑的神智,总部已经出现在面前。

  踏下飞机的那刻,他出奇地清楚感觉到脚下小草的柔软。

  走过客厅,陈跃引领他去地下室。长廊依旧,仿佛一切都没变。经历过的事那么深深刻在他的骨头里,今生今世也无望摆脱。

  也许,他并不真的那么想摆脱。

  他们在那间熟悉的地下室门口停下。

  陈明微笑。

  他曾在这里被囚禁,曾在这里绝望,曾在这里毅然地决定,用爱挽回失去离蔚的周扬。

  那么多的曾经,这间小小的地下室,装载得住吗?

  “周先生筹划了两年,安排组织中的事务和将来重新接手的一些关键问题。”

  “重新接手?”

  “是的。五天前,周先生亲自安排了洗脑手术,操作的是这领域中世界公认的一流专家。手术很成功,他恢复得很好,并且已经开始着手学习。”陈跃说:“周先生事先为自己制作了录像。”

  陈明站在地下室的门口,向里面看去。

  场景那么熟悉,仿佛和当日一模一样。

  地上铺着不相称的厚实地毯。

  里面,摆放着一台巨大的平面电视,播放着录像。

  依然散发着英气的周扬坐在里面,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。

  陈明站在门外。

  他贴着墙壁,听见屏幕中的周扬认真地告诉手术后的自己:“我叫周扬,我亲自安排了这次洗脑手术。”

  “我想忘记一切,重新开始。”

  “但有一件事,我希望自己能比手术前记得更深一点。”

  “我的一生之中,爱过两个人。第一个叫离蔚,第二个,他叫陈明。”

  陈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开始软弱地哭泣。

  也许只是眼泪在心里积累了太久,才在这个时候喷涌而出。

  脊梁贴着冰冷的墙,他捂着嘴,缓缓滑坐在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