孤芳不自赏 第十一章(4)

    娉婷在她身后说:“别找了。你把冬灼找来。”

    “冬灼?”

    “他不在?”

    铃铛摇头,笑道:“我瞧瞧去。”

    太阳很好,春天的味道越来越浓。门帘的垂珠被铃铛俏皮地一掀,反射着耀眼的光。剎那,娉婷又想起花府那道垂帘。

    她和花小姐偷偷藏在帘后,窥看登门拜访的来客。

    那是,看见楚北捷的第一眼。

    只剩一人的房间冷冷清清,冷得娉婷不用旁人惊动也蓦然回了神。下了床,取出梳子倚在窗边慢慢梳理长长的黑发,一边看外面生气勃勃的景致。

    红色和紫色的花正半开,池塘边绿草茵茵,景色虽美,却很陌生。

    不是敬安王府,也不是镇北王府。

    “自愿上马来,跟何侠告别。从此,你不叫白娉婷,你会姓楚。”

    “接过离魂,你只记得楚北捷,却忘记了归乐。你可曾想过,那是两国的信物,是归乐百姓五年安家度日的保证?”

    她忽然蹙眉,心口疼得像快断了呼吸一样,苍白的指节紧紧拽住胸前的衣裳,回头看着静静放在床边的宝剑。

    离魂。

    离了楚北捷,却回不了敬安王府。她白娉婷,小敬安王身边最有分量的侍女,随主出征定计灭敌的女军师,逼敌国大将立下誓言保住归乐五年平安的女子,为何居然在这十天九地中,成了孤魂?

    “娉婷,你找我?”冬灼的声音传来,就在身后。

    娉婷放下梳子,转头时,唇角已经勾起往日熟悉的浅笑,“有事和你说。”

    冬灼有点手足无措。奔波中,许多日没有见到娉婷,他也隐隐觉察到许多叫人心寒的迹象。一见往日伙伴这般憔悴,冬灼脸上一贯的吊儿郎当的表情通通不见了,反而像个大孩子犯了错一样搓着手,低头道:“你说吧。”

    “我要走了。”

    平静的四个字,重重压在冬灼心上。

    “走?”他霍然抬头,满脸惊讶地对上娉婷乌黑的眸子。这些日子他见到的听到的想到的种种事情一下子在脑海中浮了出来。冬灼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,想冲出口的话被刺痛压了下去。他只得低下头,讪讪地问:“少爷知道吗?”

    娉婷柔柔地笑了,放软了身子倚在窗台上,对冬灼招招手,“冬灼,来。”

    握住冬灼的手,她仔细打量了半天,忽然俏皮起来,逗他道:“你这小子,总娉婷娉婷叫个不停,我可比你大上几个月呢。叫声姐姐来听听。”

    冬灼难过地咬着牙,酝酿了半天,轻轻叫了声:“姐姐。”

    “好弟弟。”娉婷当真拿出姐姐的模样,细心教导,“人最难的,是知道进退。当日计诱楚北捷,我进了。如今,我该退了。”

    “可你是敬安王府的人,再说,你能走到哪去?大王追捕敬安王府众人的名册上有你的名字,楚北捷也不会放过你。”

    “我自有安排。”

    压在心底多日的郁闷这一刻渴望着爆发出来,冬灼愤然,“我知道少爷疑你。我去和少爷说!”

    “不许去。”

    “我憋不住了,这是少爷不对。他这样,跟灭我们敬安王府的大王有什么两样?”

    “站住!”娉婷扯住他,盯着他一字一字道,“少爷疑得对。”

    冬灼愣住,茫然地皱眉,“你说什么?我不信你对敬安王府有外心。”

    娉婷怔了半晌,长叹一声,“说了你也不明白。反正,我走了,对王府,对少爷,对我,都是好事。少爷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,我不能帮他,那就至少不让他心烦。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会让少爷心烦?”

    “冬灼呀……”娉婷温柔地看着他,苦涩地笑笑,“论功劳,少爷不能怠慢我;论后患,少爷不能信任我。敬安王府的踪迹最需要隐蔽的时候,他不想关我,不想害我,也不想让我伤心。唉,我都替少爷焦心呢。”

    “可你要是走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走了,敬安王府和我再没有瓜葛。你们的下落我一概不知,想泄密也泄不了。”

    冬灼还是摇头,“不行。你这样,不等于说少爷忘恩负义,逼迫功臣?”

    娉婷发亮的眼睛眨眨,“所以我才要你帮忙呀。我要偷偷地走,不让少爷知道地离开。”

    “不不,我瞒不过少爷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当然瞒不过少爷,但少爷会瞒你。打个赌吧,他若知道我们的计划,不但不会做声,还会暗中安排方便。”

    “我真弄不懂你们!”冬灼挠头,焦躁地走来走去,霍然转身说,“帮你没问题,反正不管少爷知道不知道,这事你不该受委屈,我也不信你会出卖王府。但……你能去哪?你还病着,不如过两天……”

    娉婷截道:“不,我今夜就要离开。”她语气淡淡,却饱含着不可动摇的坚毅。

    冬灼拧起眉毛,在胸前环起双手和娉婷对峙,“不告诉我你打算去哪,我绝不帮你。你在外面孤身一人,万一出了什么事,我一辈子也不能安睡。”

    “离了这里,我就轻轻松松一人,上天入地都不是问题。你也知道许多人在寻我,我怎能把踪迹告诉你这毛躁的小子?不过我打算去的方位……”娉婷附耳,轻声道,“北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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