孤芳不自赏 第二十一章(7)

    “傻丫头,有什么好哭的?”娉婷忍不住笑出来。

    红蔷举手拭泪,不满道:“都是姑娘不好,弹这么凄凉的曲子,倒来怪我。”

    娉婷皱起小鼻尖,露出几分小女儿的表情,啧啧道:“好好的曲子,听在你耳里,怎么就变得凄凉了?”

    搁了手,刚要吩咐红蔷将琴收起,楚漠然进屋来,道:“王爷说姑娘弹琴后,请将琴还回来,日后要弹时再借过来。”

    娉婷灵眸转动,欲言又止,缓缓点头道:“也好。”叫楚漠然收了琴,自己踱到茶几边,将上面的茶碗端起来送到嘴边。

    红蔷忙道:“那茶是冰冷的,姑娘别喝,我去沏热的来。”说着上前就要接过茶碗。

    娉婷却不理会,答道:“我刚刚弹完琴,浑身燥热,冷茶正好。”不等红蔷来到身前,将茶碗揭开,竟一口气喝干了里面的冷茶。楚漠然刚把琴抱起来,想要阻止,也已经来不及了。

    时值寒冬,那茶冷得像冰水一样,娉婷自从敬安王府之乱后,连番波折,身体已经虚弱,猛然灌了一口冰冷的茶下喉咙,只觉得仿佛整个胸膛都僵硬了,片刻间连话都说不出来。

    红蔷见她脸色有异,急道:“看,这下可冻着了。”

    红蔷慌忙要去寻热水,被娉婷一把拉住,轻声道:“没事,呛了一点而已。”抬头看见楚漠然还抱着琴站在那里,又问,“怎么还站着?快回去吧。晚了,王爷又要发火了。”

    楚漠然应了一声,抱着琴跨出门,却不朝书房走,在走廊尽头向左转了两转,刚好是娉婷房间后墙的外面,楚北捷裹着细貂毛披风,一脸铁青地站在那里。

    “王爷,琴拿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楚北捷扫了那琴一眼,皱眉问:“她怎样?”

    “脸色有点苍白。”

    “胡闹!”楚北捷脸色更沉,“要解闷,弹点怡情小曲也罢了,怎么偏挑这些耗损心神的金石之曲。”话刚说完,重重地哼了一声。

    楚漠然这才知道,那句“胡闹”不是说自己,原来是说娉婷,暗中松了一口气,又听见楚北捷吩咐,“找个大夫来,给她把脉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楚漠然低头应道。

    楚北捷的心情看起来很不好,锁着眉心,“那么一大杯冰冷的茶水灌下去,谁受得了?你去告诉红蔷,要她小心伺候,不可再犯。”

    楚漠然应了,抬头偷看楚北捷的脸色,仍是乌黑一团。只要遇上白娉婷,王爷的脾气便阴晴不定,很难捉摸。

    如天籁般的琴声只响起了一阵,便不再听到。

    楚北捷下午依然回书房去。他其实并不总在书房,反而常常在娉婷的屋后闲逛。处理公务只是虚言,他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公务?隐居的小院用的木料都比王宫的薄,隔不住声音,娉婷若是吟唱,即便只是轻唱,歌声也能飘出墙外,让楚北捷听得如痴如醉。

    虽如痴如醉,但绝不真的痴醉。

    如果真的痴了,醉了,他就该毫不犹豫地绕过那道墙,跨进娉婷的屋子,把吟唱的人紧紧抱在怀里,轻怜蜜爱。

    他没有。他只是站在墙外,听她似无忧无虑的歌声,听她与红蔷说话,与风说话,与草说话,与未绽放的花儿说话。

    八个月,他生命中最痛苦、最长的八个月。

    许久以前,他曾许诺,要在春暖花开时,为她折花入鬓。

    春,何时来临?

    是夜,楚北捷仍然入了娉婷的房。

    仍是强取豪夺的占有,仍是无动于衷的冷漠。

    “王爷……”娉婷在黑暗中看着窗外天色,没有一颗星的夜晚,寒冷而寂寞,她低声问,“明天,大概会下雪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