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气从审讯室的金属地板钻进脚底,沿着脊背上升,蔓延到血管脉络。

指尖,因为莫名的恐惧而抽搐。

「哥哥,」凌谦不甘心地挨近,小心翼翼地说,「哥哥你看我一下,我是凌谦,是我,凌谦啊。哥哥你是不是伤口太疼了?」

凌卫缓缓地,一点一点地转过头,瞥了他一眼。

这是一个让弟弟们凉透心的冷淡眼神。

冷冷的,充满厌恶。

凌卫,不,应该是卫霆,对凌家的人从来没有一丁点好感。

二十年前,正是上一任凌将军凌泽南主导了他的被捕,刑讯,虽然审讯官是泰斯,但他很清楚,在单面可视玻璃后面,静静矗立着欣赏他的痛苦的人群,一定有凌泽南的身影。

那个,曾经暗中想招募自己,让自己为凌家效命,却被自己拒绝的凌家家主。

只想和艾尔在一起。

只想帮艾尔。

卫霆一点也不想选择靠山,他只想做自己,但是,如果有一天再也无法自由飞翔,如果做联邦军人,就必须选择一方势力的话,他只可能选择艾尔。

只有艾尔,只想把自己奉献给艾尔。

不是修罗家,更不是野心勃勃,手段卑鄙的凌家!

坚毅的脸庞,蓦然扭曲出一丝痛楚。

「啊,我太迟钝了,」艾尔洛森宛如大梦初醒,手忙脚乱地把他抱起来,「伤口一定很疼,他们竟然这样对你。那些敢对你做这些事的混蛋,我会好好处置的。我先带你去医护室。」

「不……我有话,要说。」

双唇轻微地开合,彷佛说每一个字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。

身体颤抖。

额头也一直在冒冷汗。

「有什么等一下再说,先治疗了……」

「艾尔!」忍不住用最大的力气低吼。

乌黑发亮的眸子瞪着正抱着自己的男人。

一向都是很内敛深沉的人啊,这种时候居然没脑地和自己争执。

再这样,自己随时就要撑不住了……

「卫霆?」

「别那么……用力,勒得,很疼。」

「抱歉。」

「和你无关,灵敏剂。」轻轻地喘息中透着痛苦。

艾尔洛森脊背一僵。

啡色眼眸杀意涌现。

「他们对你用了灵敏剂?几倍量?」艾尔沉声问。

「五倍。」

「该死!」艾尔调整着僵硬的手臂,不敢把他的宝贝抱得太紧。

他要把这些疯子通通凌迟,割成碎片!

五倍的灵敏剂,他们居然敢背着他使用了灵敏剂!

心疼得已经碎了。

「不要怕,我立即给你注射相应的缓解剂,再给你一点麻药,不会再疼了,我保证。」艾尔洛森忍着温柔地亲吻他的冲动。

连亲吻也不可以。

五倍的灵敏剂,纵使再温柔的吻也是酷刑。

「不,我不要注射。」黑眸执拗地闪过一道亮光。

「别怕,我亲自帮你注射,保证扎针不疼。忍耐一下,只要用了缓解剂,很快就会有效。」艾尔洛森像哄小孩子一样温柔,满脸怜惜,心中千疮百孔。

卫霆,为什么偏偏是卫霆,总要受这种没人可以承受的痛苦?

「不要缓解剂,不要。」

「别乱动!卫霆,你听话点,不要乱动……」怀里人的挣扎,让艾尔洛森这个威严的少将惊慌失措,既怕他摔下来,又怕双手太用力弄得他更疼。

「我不要缓解剂。我只想多看你一眼,艾尔。」

审讯室瞬间死寂般安静。

凌谦忍不住走前一步,被凌涵冷冷地伸手拦住。

「哥哥他……」

「他不是哥哥。」凌涵声音前所未有的低沉。

深邃眸子凝结成冰。

厚厚冰层下,是他被冻得四分五裂的心脏。

哥哥他,被艾尔洛森卑鄙险恶地抹杀了。

哥哥的身体,被一个死了二十年的孤魂占据了。

不能接受!

因为是复制人,所以才这样对待他吗?因为是复制人,就理所当然抹去他的存在吗?不管你们用了什么方法,我绝不接受!

要把哥哥带回家,一定要让爱我们的哥哥重新回来。

卫霆的灵魂,必须毁掉!

凌涵走前一步,挟带着令气温降低的危险。

「哥哥,你受了伤,神志不清了,请跟我回去接受治疗。」知道熟悉珍惜的身体里目前并不是心爱的人在主宰,凌涵说话的语气冷淡犀利,「你是新凌卫号的舰长,我是军部指派对你进行监督的军官,你现在丧失自主能力,我有权代你做主。」

「谁说他丧失了自主能力?」艾尔洛森抬头,一点不让地逼视回去。

「他现在并不是凌卫。」

「你有证据,证明他不是凌卫?让开,我要带他去医疗室。没看见他在忍着疼吗?」

凌涵挡在门前,比一堵墙还强硬,盯着艾尔,冷笑着一字一顿地说,「他不是我哥哥,疼死活该。叫他快点消失,让我的哥哥回来。」

「混蛋!」

如果不是抱着爱人,艾尔绝对一拳打碎这张阴毒的俊脸。

这时,疼得脸无人色的凌卫开口了。

「我要发表声明,」痛得嘶哑发颤的声音,却透着冷静,和深思熟虑后的笃定,「维尔福中将,请为我作证。」

早就赶到的维尔福中将和一干下属,一直被他们当成透明人待在一旁。

忽然被卫霆指名,维尔福中将才扬起浓眉,跨出一步。

严肃地扫视着室内的人。

「维尔福,帮我一次。」颤动着痛楚的黑眸向维尔福一扫,惨笑着说,「你欠我一次,记得吗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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