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问对凌卫付出的爱不少,甚至对他比对自己亲生儿子付出的心血还多。他生病的时候,她日夜守在床边;他上学,她就担心他老实的个性在学校里被欺负……

凌卫,你总是说爱妈妈。

为什么却忍心看着妈妈伤心欲绝,陷入可能会失去丈夫和孩子的惊恐不安中?

「孩子,你不会这样对妈妈的,是吗?」凌夫人颤抖的十指抓着凌卫的军装前襟,目光慌乱地扫视着她熟悉的年轻的脸,「你不会眼看着你的爸爸和弟弟走向危险而不顾,我知道,你的心比谁都柔软,妈妈知道的。」

心被丈夫儿子们捣得四分五裂。

在最后唯一可以拯救他们的凌卫面前,凌夫人抛弃了几十年养成的从容优雅,袒露她最深的忧伤和脆弱。

她只是一个母亲。

一个想拯救自己曾经幸福的家的母亲。

妈妈……

凌卫面对着求救的母亲,心如刀割。

他很想说对不起。

他很想说妈妈,我爱你,我没有背叛凌家,我不想爸爸和弟弟遭遇危险,所有的一切,我都是迫不得已。

但他说不出来。

现在的凌夫人,就像一颗在巨大压力下隐现裂痕的水晶,他不能忍受自己成为对她的最后一击,亲口撕破她的希望,让她化为一丝粉碎。

「凌卫,你说话呀,孩子。」凌夫人锲而不舍地,饱含深情地呼唤着她。

不管什么声明,不管什么视频,他是她的孩子,她不相信二十年的养育,比不过那么几分钟的声明,比不过军部那些阴险的斗争。

人心是肉做的呀!

「凌卫,答应妈妈,求你答应妈妈。妈妈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,求求你……」

阵阵哀切的呼唤在耳道里回荡,注射了药物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的掠过一阵崩溃前的轻颤,凌卫心里狂潮乱涌,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冷静深沉,缓缓抱住他心爱的妈妈。

「妈妈,不要哭。我……尽力而为。」

亲自把凌夫人送到会客室门口,看着凌夫人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,凌卫身上用药物激发的力量终於告罄。

带着晕眩感栽向地毯之前,一双手从侧边伸出来,敏捷地抱住了他。

「这身体是卫霆的,你可不要随便碰出什么瘀伤青紫。」

是艾尔.洛森的声音。

凌卫挣扎着睁开眼,身子被男人打横抱着,那张刻着啡红眼眸的脸就在头顶上方,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看见下巴固执的曲线。

但清楚的曲线也正在视野中渐渐模糊。

结实的胸膛彷佛一叶包裹了凌卫的小舟,男人沉稳步伐踏出的节奏,又像一首安眠曲。

凌卫慢慢闭上眼,在他所讨厌的人怀里昏睡过去。

深夜,圣玛登医院的病房里,在沙发上盘踞着一个长时间没有动过而僵硬的人影。

轻微的脚步声传来,这人影却以令人惊讶的速度陡然跳起,箭一样冲向房门,一把把门拉开。

「妈妈!见到哥哥了吗?」

「凌谦?」知道儿子会等着答案,但凌夫人还是没想到,凌谦对那孩子已经狂热到这种毫不加掩饰的地步,沉迷到如此叫人心痛的程度……

「嗯,见到了。」

「哥哥怎么样?艾尔.洛森那混蛋把他怎样了?妈妈,告诉我,都告诉我。」

「他很好。」

「真的?」凌谦很怀疑。

他在视频里明明看见艾尔.洛森在折磨哥哥。

不过,既然妈妈这么说,至少哥哥已经没有被继续关在培养舱里了。

凌谦一直割着心脏的刀子总算稍微放慢了,只是放慢一点而已,在哥哥回到自己身边之前,心脏的痛楚是不会停下的。

「哥哥是躺在病床上的吗?」想到哥哥那么虚弱就一阵难受。

「已经可以下床了,穿着军装。我们在会客室见的面。」

「这么说,身体好点了。」

「是的,伤势恢复得不错,人看起来也很精神。有点消瘦,但其他都很好。」

凌谦紧张的模样,让做母亲的看着心酸。

「别担心,孩子,妈妈已经和你哥哥说好了。」凌夫人轻轻地拥抱了他,拍了拍他厚实的背,「一切都会变好的。一切,都会变好的。」

醒来的时候,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囚室的床上,四肢还是被束缚着,治疗仪通过胶质带连接身体,正开动着,偶尔传出非常轻微的电子杂声。

艾尔.洛森似乎一直坐在床边。

「总算醒了。你这一睡,整整睡了十五个小时。」男人几乎已经习惯了用指尖挑起他的下巴,让他仰起脸,「在发呆吗?心里是不是感到空荡荡的?也难怪,对最疼爱自己的妈妈答应了自己完全做不到的事,那种滋味可不好受。也只有你这种没担当的复制人,才会犹豫不决,为了避免面对面的难堪,竟然许下自己根本做不到的承诺。」

他的话触动了凌卫内心的痛苦。

是的,他说了尽力而为。

可他几乎是没有任何力量的,困兽一样,被绑在一张床上,背负着妈妈最大的期盼……

艾尔.洛森顿了顿,把挑着下巴的动作改为摩挲触感舒服的唇角。

这也能算是一种习惯了。

他越来越,习惯对这具身体的亲密接触。

「不过,我很奇怪,你为什么不对凌夫人说实话呢?这位心底善良的夫人,也许还会同情你呢。或者,她会把你在这里受的苦去向某个电视主持人哭诉。」

「我才没这么愚蠢。」凌卫用力别开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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