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过梳子,亲自服侍梳妆。福宁公主看她一眼,只见老人家满脸藏也藏不住的笑意,皱纹里都快开花了,心下疑惑:“怎么了?”

顾嬷嬷低头,在她耳边咬了几句耳根子。

“真的?”福宁公主猛的抬头,冷不防扯到头发,哎哟一声。

“公主小心!”顾嬷嬷慌忙松开梳子帮她揉揉,“都怪奴婢,老了,手脚重……”

福宁公主却不以为意,抓住她的手,想追问又咽下,看看周围,吩咐道:“都下去。”待没其他人了,才急急问道:“真的?”

顾嬷嬷笑答:“浆洗上的人发现的,方才过来偷偷告诉奴婢,这不,赶紧来说给主子听,欢喜欢喜。”

福宁公主笑逐颜开:“阿泠长大了啊……”一时感触,又道:“若是滨儿还在,我和老爷只怕孙子都抱上了。”想起早夭的长子,忍不住又红了眼眶。

顾嬷嬷也陪着掉了两滴眼泪,然后小心的缓缓安慰,总算哄的主人家重新欢喜起来。

福宁公主拿手绢子印着眼角,一边又问:“昨儿晚上谁上的夜?”

顾嬷嬷一边替她插上金珠八宝簪,一边低声回答:“奴婢问过了,昨儿是玉版当值,估摸主子要问话,老奴已经自作主张把她叫来了,现在外间候着呢。”

福宁公主赞许的看她一眼:“到底是老人家,做事仔细。”

玉版战战兢兢的进来,伏在地上深深磕头。

“可怜见儿的,别怕,就是找你问问小爷的事情。”福宁公主笑的和蔼,“起来说话吧。”

玉版叩谢了,这才小心翼翼的起来,束手立到一旁,垂着头,等待主子问话。

“阿泠这两天都做些什么呢,胃口怎样?”福宁公主淡淡起了头。

“回主子的话,爷这两天多是跟那边府里的爷们一起进出,说是忙什么军需的事情。奴婢也不懂,不过胃口倒是比先前好了些,一顿能吃多半碗饭。”

福宁公主微微颔首,没有再出声。

“昨儿夜里,是你上的夜?”顾嬷嬷看了福宁公主一眼,开口问道。

“是。”

“可有什么异常?”

“没有啊……”

“你再好好想想?”

玉版疑惑的埋下头,半晌,有些犹豫:“就是半夜里仿佛魇着了,叫了一声,奴婢想进去看看,小爷不让,立马打发我出去了。”

福宁公主和顾嬷嬷对视一眼,会心一笑:“没事了,你下去吧,好好服侍小主子。”

“是,奴婢告退。”玉版规规矩矩行完礼,倒退着慢慢退了出去。

“阿泠几时回来,叫他过来一趟。”

“是,奴婢这就出去吩咐。”

卫小侯爷一回府就听说他娘有事找他,当下外衫也不换了,直奔庆禧堂。

“母亲找我?”

“阿泠过来。”福宁公主笑眯眯的拉他在身边坐下,然后挥手让丫鬟们退下。

什么情况?卫泠眼里开始冒问号。

“母亲最近事儿忙,竟疏忽了你。”福宁公主看着心肝宝贝儿子,越看越欢喜,“转过年你就十五了,照说,公子哥儿们到了这个年纪,屋里早该放个人,也好服侍你起居……”

卫泠有点尴尬:“母亲说什么呢,再说青檀她们几个服侍的好好的,很不用再加人。”

“傻儿子,跟自己娘亲不用害羞。”福宁公主拍拍他的手,思忖片刻,斟酌道:“青檀爽利,澄心柔顺,不过论相貌却是玉版更好些,小罗纹也不错,这几个都是娘当初千挑万选出来给你使的,你喜欢哪个只管说,开了脸,也好服侍。”

“母亲,真不用!”卫小侯爷有些急了,脸皮紫涨。

“还是……看中了别的谁?告诉母亲,我替你做主。”福宁公主再接再厉。

“母亲!”卫泠没办法,深吸一口气,双手按住她,看着她的眼睛,认真的说:“儿子……从来没想过什么通房不通房的事情。”

“这是为何?”

“儿子只想……一生一代一双人。”卫泠微微别过头,有些苦涩的笑笑,又道,“似母亲跟父亲这般,就挺好。”

“一生一代一双人……”福宁公主还是头一回听说这样的话,咀嚼着里面的意思,一时竟有些怔怔然。片刻后才回神,爱怜的看着儿子,拖住他的手,叹道:“我家阿泠是个好的,只不知将来谁家姑娘有这福气了。”

卫泠心中本就有鬼,听了这话,愈发心虚的垂下头,如坐针毡,胡乱捡了点别的话再聊两句,就推说忙了一天有点累,回自己院子去了。

10

忙忙碌碌,眼看离万寿节只剩不到一个月,东西也筹备了七八成,卫小侯爷又坐不住了。

他想去漠北。

那种乍相许便分离的撕扯,让他每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,度日如年。内里再煎熬,偏生面上还不能带出分毫,简直举步维艰。

庭院里银杏叶子黄了,风一吹就呼啦啦满天飞,蝴蝶似的,迤逦飘坠。他有时呆呆看着,能看上一个下午。慢慢磨一汪好墨,蘸笔落纸,写来写去大大小小俱是“式微、式微,胡不归”。写完自己对着出一会儿神,然后揉成团扔废纸篓子里。想想不好,再拣出来,扯碎,重扔。

卫泠觉得,等不到他回来,自己大概就要疯了。

终于,卫小侯爷鼓起勇气,拣某天下午他娘心情正好的当口,小心翼翼的试探递话,表示想随军需队伍一同前往漠北历练。

福宁公主的表情,像是天忽然塌了一样。任凭卫泠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,大道理小卖萌各种手段轮番上,她只是死活不同意,眼泪汪汪抓着他的手,仿佛害怕下一秒宝贝儿子就离家出走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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