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下吩咐了,由小的护送咏棋殿下过去。暖轿已经备好,就等在门外。唉哟,这天冷得厉害,恐怕又有一场好雪了。”

咏棋抬头看看,果然阴沉沉,随时都会翻?脸似的。

他心焦去见丽妃,也不太理会天气,拢着厚厚的披风就往殿门外走,上了暖轿,看着景物一路移动,穿宫越院。

离开一段日子,从小在这长大的咏棋觉得庞大复杂的王宫陌生了不少,景致虽然没多大改变,可已物是人非。

如今去看母妃,也不再是往日熟悉的那条路。

他在轿中,看着内侍们把他抬往陌生的方向,路弯弯曲曲,越走越偏,轿子外面也不再有自己的亲随,只有一个常得富搓手呵气地跟着,身不由己的感觉油然而生。

边感叹着,暖轿已经停在一个荒僻得吓人的宫殿前门。殿门上昔日挂牌匾的地方空着,门上猩红的漆多年来冻裂了,东掉一块西掉一块,沿着墙边一溜过的枯死的荒草,说不出的死气沉沉。

只有门外几个持剑凶?恶的王宫侍卫,才令人联想到里面还住着活人。

这就是冷宫了。

咏棋只扫一眼,已难过得几乎泪下,母亲昔日荣华富贵,暖玉红香,锦衣玉食,多少人排着队奉承,如今竟关到这里。

常得富见他脸色黯然,不敢多嘴,先上前向守卫的侍卫头?子打个招呼,公事公办,亮出当今太子亲写的放行条。

交涉好了,才过来向出了轿子的咏棋请示,“都说好了,殿下这就进去吗?”

咏棋唯恐一开口,就泄?了哭音,默默点了点头,朝第一次见到的冷宫里面走。

宫里规矩多,丽妃是被打发到冷宫中的妃嫔,常得富这没关系的内侍身份,是不能面见的,跟着咏棋到了殿门前,他就被侍卫们拦住了,只能在门外等着。

冷宫采用了和体仁宫一样的制?度,里头侍卫分了几重,一层一层,各有职守,绝不许有一丝弄混。

入了殿门,里进又是另一群侍卫。

大概也看过了先递进来的太子手书,侍卫并没有刁?难,请咏棋在大本子上勾了个名,解释道,“这是个最怕出乱子的地方,不管谁进出,都要签字画押的。里外规矩严,我也不便带路,殿下请自行进去吧。”打个手势,请咏棋往里走。

咏棋一个人进去,过了最外头的廊子,才隐约看出这里的格局和一般宫殿也差不多,只是荒芜凄凉多了。

越往里走,越没人气,如了鬼域一般,阴森森。

雕梁画栋,褪色残旧起来,原来更显惨不忍睹。

咏棋独自走了一阵,偌大的宫殿空荡荡的,主房一点人烟都没有,不知丽妃究竟在哪。他看着远近重叠的破烂屋檐,心里酸酸的,踌躇了一会,继续一间一间去寻,眼角看见什么东西动了动,觅着方向寻了过来。

一间不起眼的侧厢门外,有个穿布裙的女人正弯着腰起炉子,被炉里涌?出来的一阵黑烟呛得咳嗽了好几声。

咏棋悄悄走过去,搬着脖子仔细瞅了片刻,低声试着唤道,“清怡?”

那背影一僵,猛地弹了起来转身,凝了半晌,才确认了似的道,“殿下来了。”低缓的语调,掩不住的激动,说了这么四字,空气中绷得紧紧的弦,仿佛呜咽着似的慢慢松开了。

清怡是丽妃身边最信得过的人,丽妃入宫,第一个分到身边侍候的就是她,看着丽妃得宠、受?孕、生下咏棋、差点成为天下之母,又看着丽妃一头栽倒,二十多年下来,一天也没离过丽妃。

咏棋是被她看着长大的,自然也是熟悉亲?昵得不能和外人比。

两人一照面,居然不知说什么好,想起当年今日,只余唏嘘,千万愁绪被勾起来,只是刹那间的事。

愣了一会神,清怡才吐了一口气,低声问,“殿下来探望娘娘吗?”

咏棋黯然地点点头,问,“母妃还好吗?”

清怡挤出个苦笑,“这些事……怎么好得起来?不过娘娘身?子暂时还挺得住。”慈爱地端详咏棋一眼,忽然压低了声音,叹道,“上次见到殿下时,殿下还是太子身份……唉。”

当日咏棋被废,炎帝处置得雷厉风行,不动则己,一动就掀了全局,一日几道圣旨,废咏棋,发落丽妃,打?压宋家。

帝王手掌一翻,压下来力愈千钧。

母?子骨肉连面都没有见上,就一个关了冷宫,一个押往封地,见不得面,连通个报平安的书信,都惹出了大祸,导致咏棋进了内惩院。

想起炎帝的无情,咏棋就不由心惊。

他不想多说,叹了口气问,“母妃在哪?我想向她老人家请安。”

“殿下请跟我来。”

清怡把他领进一个不远的厢房,到了门外,指着里头,“娘娘在里面,殿下请自行进去吧。”转回去继续弄她的炉子。

咏棋跨过矮矮门槛,心情既焦切,又有些胆怯,越快见到母亲,越不禁生出些无端的畏惧,象怕见到什么不忍心的惨事。

这厢房还算大,里面阴沉沉,窗上不知模了纸还是挂了吊毯,纵使在大晴天,也未必能透进光来。

咏棋一边走,一边努力朝里头看,进了黑闷闷的地方,眼睛一时适应不过来,站在原地懵了一会,眼角一跳,才骤然发现一个窈窕单薄的人影就坐在右手边的软椅上。

那眉眼端容,正是母亲丽妃!

“母亲!”咏棋失声叫起来,扑通跪下。

他当太子被废,封王又被打入内惩院,和丽妃分别后历经风浪,这次见面,原本打定了主意,绝不象从前那般无用,在母亲面前小孩似的痛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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