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声音沉下,像在叹气,又像自言自语,“咏棋立为太子,不过是一年?前的事,百官朝拜,送礼的人都排到宫门外了,那时丽妃何等风光。不过一转眼的工夫,人就到了冷宫,吃不饱穿不暖,受尽奴?才们的白眼,连个低等嫔妃都不如。”

咏善也是从那一年的血?雨?腥?风里过来的。眼看着丽妃一脉意气风发,不可一世,蓦地呼啦啦又垮了台,皇宫半空中冷箭横飞,不知道多少人在里面失了身家性命。

母亲说的都是真?心?话。

他半天没有作声,最后说了一句,“母亲放心,就算为了您和咏临,我也不会让他们吃了我。”

淡淡一句,里面却仿佛藏了无穷的决心和毅力,话一出口,顿时压得满屋子安安静静,连呼吸声都停了。

淑妃静静地盯着他,忽地心肠软得像快融化了一样,眼泪簌簌而下,“咏善,我的好孩子。”

她隔着饭桌伸过手,爱怜地抚?摸?着咏善稚?嫩却表情老成的脸,“眼前这个担子只有你能挑。挑稳了,自然是人上人,万一要是失足摔了跤,我们母?子三个都尸骨无存。好儿子,你可要记住了。”

咏善默默地点了点头。

淑妃又柔声道:“明天之后,你就是太子了,这个天下,除了你父皇,就轮到你了。咏善,母亲要你……好好听母亲说一句话,好吗?”

她对于两个孪生儿子,向来相差甚大。

对着咏临,或宠或责,气起来命人绑了狠打一顿,高兴时母?子俩挨在一处谈笑闲聊,分外亲?昵。

对着咏善,不知是因为咏善的个性,还是母亲都偏爱小儿子,淑妃总是有点疏远,不但说知心话的时候少,从小连责骂都几乎没有过。

咏善太子位册立在即,虽说他比其他兄弟深沉,但毕竟只有十六岁,知道前途艰难,也正在忐忑不安中。此刻见母亲掏出心来说话,不禁感动,只是脸上没有带出颜色,低声道:“母亲请讲。”

“小时候你看见侍卫们用的刀镖,喜欢上了,硬要用手拿,百般劝都不听,拿到手上,割得小手鲜血淋漓,疼极了也不肯放手。咏棋他比刀镖更锋利,更容易伤到你。”淑妃的声音,在寂静的室内幽幽盘旋,低沉不散,“儿子啊,就算你明天可以避得了外边的暗箭,可是你……挡得住身边的咏棋在你脚筋上轻轻一割吗?”

听到一半,咏善脸色已经沉下来了,轻轻紧了紧牙关,低声问:“咏棋的事,母亲不是答应过我,让我自己处置吗?”

淑妃暗暗叹气,压低了声音,“我没说要插手,我只是担心。”

“母亲担心什么?”

淑妃扫他一眼,,慢陵地闭上了眼睛。

沉默,又蓦然占据了空间。

冷风拼命擂着抵挡的厚毡,怒吼着要冲进金碧辉煌的温暖之处。

只要扯开一道小口,剎那间就能将所有的安逸暖意屠?杀殆尽。

良久,咏善静静站了起来。

“夜深了,儿子告辞。母亲也请好好休息吧。”他说:“至于咏棋这把刀,就算割手,我也绝不会扔的……想法子磨平点就好。”

淑妃怀疑地看着他,“你舍得?”

咏善扯动着唇角苦笑。

不舍得,也要舍得了。

接下来的日子,皇宫?内外一如往日的风云变幻。

新太子册立,京?城一片欢歌载舞,鼓乐连夜不曾停息。盛世太平的喧闹下,刺骨寒流在脚下暗涌。

荣升为太子之母的淑妃,并没有被皇上封为皇后。

虚位已久的中宫,依然没有迎来它的主人。

对此,大臣们不敢再随便发表意见。

谁都不会忘记,就在去年这个月份,同样的白雪茫茫中,大皇子咏棋也被册立为太子,同年六?月,臣子上?书恳?请皇上册封丽妃为后,由此引致皇上龙颜大怒,咏棋太子因此被废。

咏棋现在落在内惩院,不见天日。

到了今年六?月,谁又知道新太子咏善还会不会继续待在富丽堂皇的太子殿呢?

谨妃的哥哥方佐名在家里喝酒时,笑着对身边心腹说:“只看皇上没有册封淑妃为后,就知道皇上对新太子的信任还不足。咏善这个太子位,并不稳啊。”

酒后失言竟然传到皇上耳里,三天后,圣旨到了方家,方佐名立即下了死牢。

众臣心惊瞻颤之际,却又发现,谨妃和她所生的儿子咏升丝毫无损,没有受到牵连。

“皇上心里,到底怎么想啊?”

新太子咏善,稳,还是不稳?这一点,没有人能答得上来。

人心最不安的时候,已经被?封为江中王的三皇子咏临却得到皇上的允许,从封地回到了皇宫。

“母亲!”

跳下马车,一身风尘的咏临径自往淑妃宫里赶,跨进门坎,远远就火?热地喊起来,“母亲,我回来啦!”

“咏临!是咏临!”淑妃正在盛装打扮,忽然听见咏临的叫?声,猛然站起来,赤着脚走到窗边,“真的是咏临!”满脸惊喜。

还没来得及出去,一道身影已经扑了进来,张?开双臂将淑妃搂个结实,哈哈笑道:“我回来啦!老天,江中那个鬼地方快闷死我了。”

“一点规矩都没有,快放开。”淑妃笑着低声斥责儿子,从他怀里挣出来,无奈地摇头,“都封王了,还是疯疯癫癫的。太傅们教的礼仪都到哪里去了?身边的人也不规劝一下。好好坐下和母亲说说话。来人,把准备好的点心都端上来……知道你要回来,我要人时刻预备着呢。在江中过得还好吧?我瞧着好像瘦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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