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忍着,把刚才弄来的稀饭和勺子都放下来,稍微转动身子,用半边背影对着张季。

“你也不喜欢我。”

一句叙述,仿佛云淡风轻。

身后很安静,没有动静,连空气都平淡无味。

慕容惟抑尽力气说出的,似乎无关轻重。

张季只问,“我可以睡了吗?”

慕容惟苦笑,低沉着嗓子,柔声说,“睡吧。”

身后传来微小的动静。

他转过头,张季果然已经躺下了,一张床单看来不够厚,仍显出怕冷似的蜷缩姿态。

慕容惟拿过另一床被子,帮他盖上。

张季眼睛闭上,微颤着睫毛,静静让他帮自己掖着被子。

慕容惟忍不住低头吻他,张季震一下,睁开眼睛,微弱地说,“你说了我可以睡的。”

如此无辜。

仿佛被人欺骗之后,又要加以屠戮。

“好。”慕容惟温柔地抚摸他的额头,“睡吧。”

他收回手,忽然又想起别的事,“阿季,真的不再吃点?”

阿季没做声,重新闭上眼睛,温顺地靠着枕。

慕容惟真想抱他,双臂环着他,亲他向下垂的浓密睫毛。

可慕容惟不敢。

匪夷所思的恐惧。

关于张季的一切,匪夷所思的不敢放肆拥有。

在张季身上,拥有这两字变得模糊,词义不明。

慕容惟觉得,可以拥有的,也许只有眼前的一刻。

每分秒,下一刻,下一秒,可以保住的,只有稍瞬即逝的当前。

“阿季,晚安。”慕容惟远远的,对着仿佛入睡般安静的张季低声说。

他从床边退到窗边的长沙发,宛如哀军无可奈何的溃退。

他是这房间的主人,却不敢靠近自己的床。

莫翼以为他没看清楚,其实,他清楚。

离开莫翼之前,他看到了莫翼的眼睛深处压抑冷漠的伤痛。

张季是故意的,很多事,张季都是故意的。

在他面前流露脆弱,在莫翼面前流露无视,张季知道什么最能刺痛人心。

躺在沙发上,睁眼看着天花板上华丽的灯饰,慕容惟不知怎么安抚心里紊乱流动的悲惶期待。

不想象莫翼一样绝望。

他急切地想施予行动,找寻一个蕴含希望的出口。言辞或行动,都愿意尝试。

但所有的一切到了眼前,只剩他孤单躺在长长沙发上,睁着眼睛无法入睡。

他力所能及的,只能是退开,到不惊扰张季,却又能注视张季的距离,说那么没意义的一句。

阿季,晚安。

第四十三章

清晨第一声鸟叫传入耳中,慕容惟就醒了。

不该说是醒了,他几乎一个晚上没睡,在沙发上胡思乱想,闷闷的让抑郁压在心上,虽然躺着,人却觉得份外疲倦。

不一会,他听见了床那边的动静。

张季象往常一样,很早的起床,钻到浴室里面洗漱。

慕容惟一动不动,闭着眼睛听浴室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,很轻快,莫名其妙地让他心情有了些好转。

过了大约十来分钟,张季从浴室出来。

他的动作比在浴室时明显放轻了,光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,小心地靠到慕容惟头顶上方打量,象是想知道慕容惟睡得沉不沉。

慕容惟觉得眼前有什么晃了晃,大概是张季竖了一根手指在他脸上虚晃了两下。这种属于张季的顽皮是他从来没见过的,慕容惟非常后悔从前抱着张季睡到天亮,怎么从来不知道应该早醒?

他放松全身肌肉,两手环在胸前,脚交叠着,这是睡沙发的人最舒适的姿势,刻意让张季以为自己好梦正沉。

这样的清晨游戏突如其来,充满了偷窥般的刺激。

慕容惟静静等着,期待张季再做出点什么来。

但张季伶俐得令人痛恨,他可能象动物一样,有着嗅出危险的天分,在慕容惟面前打量一会后,很快就离开了房间。

咔。

房门关上。

慕容惟大为扫兴,一脸不是滋味地从沙发上坐起来。

正在发呆,门把又被人咔地扭开了。

他转头看过去,目光正和张季对上。

张季从外面探进半张脸,看见他清醒地坐在那,立即往后退,消失在门后。

房门又被关上了。

慕容惟明白过来,霎时恨得牙痒,几乎要跳起来把张季抓回来。

怪不得莫翼说对他少一点心眼都不行,太狡猾了。

他刚才并没有离开,只是要试探慕容惟是不是真的睡着,故意到门外去,再探进来瞧瞧。

慕容惟觉得自己蠢到家了,竟然被如此简单的伎俩诓到。他捏了一会拳,又忽然独自在房里把唇角扬起一个微妙弧度,自嘲地笑了。

比起沉默的阿季来,这样狡猾的阿季也不错。

起码现在,慕容惟的心脏是强而有力砰砰的跳着的。

他振奋起来,洗漱后换了衣服,神清气爽地下楼。

张季已经走了,客厅里却令人诧异地坐着两个人,乐澄和安棱各占了一张沙发,端着香浓的咖啡在喝,茶几上摆着两碟引人垂涎的松饼。

“这么早?失眠?”慕容惟在他们旁边大刺刺地坐下,“只缺阿翼了。他人呢?”

目光一转,停在安棱右脸清晰的五道指痕上。

乐澄说,“出去了。一早开车走的。”

慕容惟问,“一大早的,去哪?”

“谁知道。”安棱毫不介意地让他打量自己被打肿的俊脸,哼了一声,“自从沾上那个瘟神季,阿翼就成了半个疯子。天晓得阿季昨晚又和阿翼搞了什么鬼?把阿翼弄得着了魔似的,半夜三更,门也不敲就闯进我们房,拉着我们问东问西。这混蛋,打搅人也要看看场合,乐澄当时兴致正高,忽然被人强行打断,从高峰跌入低谷,憋到几乎脑充血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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