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在这个世界上,我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。”

我只有你了……

肖亦然从小就没有父母,一个人孤独惯了,其实并不怎么能体会这种痛苦。

但是,容竭周身弥漫起的浓重悲伤,像是感染了他,令他突然有那么些感同身受。

这些年,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,肖亦然都是一个人撑着,他表面看似冷情,其实比任何人都渴望亲人。

很多时候,甚至会幻想着,如果那对从他出生起就遗弃他的父母,能出现在他面前,他就不怪他们。

可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出现。

如果不是这样,他也不会这么容易沦陷在白严给予的温情假象里,到现在都不愿意抬起头面对现实……

男人就那么安静地让容竭抱了两分钟,过了一会儿,突然觉得哪里不对。

容竭的母亲过世了,容家的老爷子还健在,况且,他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兄长,怎么能说是一个亲人都没了?

顿了顿,将人轻轻推开,低声问道。

“你不是还有兄长和父亲吗?”

闻言,容竭冷笑了一声,语气突然变得强硬起来,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嘲讽。

“他们不是我的亲人。”

此刻满身戾气的青年令他觉得有些陌生,肖亦然皱了皱眉,直觉自己不该多问,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。

“……为什么?”

“你父亲应该很赏识你。”

否则也不会选择他来当容家的继承人,论起出生,容竭远远不及他的哥哥容殷。

私生子本就是见不得光又惹人非议的存在,这一点在大家族中更甚,容老爷子能顶住家族的压力,扶容竭上位,想必是十分喜欢这个儿子。

“赏识?的确。”容竭的目光更冷了一分,唇角的讽意在加深。

“可是我恨他。”

“……”肖亦然沉默地望着青年刀削般的侧脸,没有说话。

“你以为他是真的喜欢我?他之所以让我做继承人,只不过是因为我更能为家族争取利益罢了。”

“他的心,其实比谁都冷……”

说着,容竭突然看向身边的男人,顿了顿,说道:“然然,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。”

容竭平日里少有这样正经的时候,所以肖亦然没有拒绝,下意识点了点头。

“恩。”

盯着虚无的空气沉默了一会儿,容竭徐徐开了口。

“在我10岁之前,我一直和我母亲一起生活……”

“她是个温柔又善良的人,对谁都很好,很少有真正生气的时候。唯独我6岁那年,向她问起我那从未谋面的爸爸时,她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,对我大发脾气,冲我怒吼,让我不要在她面前提起那个人。”

“从小到大,母亲一句重话都没对我说过,每次我犯了错,她总是温声对我讲道理。那天她那么生气,我被吓哭了,然后她就抱着我,一直哭一直哭,不停地对我说对不起。”

“后来,我就再也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爸爸这两个字了。”

容竭目光深远地望着对面墙上的黑色挂钟,低沉的语调格外有穿透力,令人不自觉就会认真听下去。

肖亦然发现,他提到自己的父亲时,眼中满是憎恶,而提到母亲时,眉眼间满是柔和。

没有插话的余地,他就安静地听着。

“我一直觉得,我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,母亲是因为太过伤心,所以才不愿意提起。”

“直到十岁那年生日,我才知道,原来我是有父亲的。但与此同时,他也是别人的父亲……他拥有自己的家庭,而我和妈妈在那个家面前,是见不得光的存在。”

“母亲是和他在一起之后,才发现自己在不自知的情况下,做了别人的第三者。她性子温柔却倔强得很,十分坚定地离开了他,后来才发现自己怀孕了……在那样的情况下,她毫不犹豫地选择生下了我。”

“和母亲在一起生活的日子,虽然穷,却很快乐。”

“可是那个人的出现,将一切都毁了。”说到这里,容竭的眼神暗了下去,语气倒还算平静。

“他将我接回了容家,强制性地切断了我和母亲的联系,不准我和她见面。在容家,我真正能见到容单明的时候很少,他总是很忙,一个月回不了几次家,而在那个家里,我整日面对的,是继母和所谓的哥哥。”

言语中,容竭干脆省去了父亲的称呼,直呼了他的名字,容单明。

“对于继母来说,我是她人生中一个偌大的污点,她不可能让我好过。所以那两年我变得很叛逆,在我十三岁那年,我终于忍受不了那个恶心的地方,离家出走了。”

话到此处,容竭突然停了下来,沉默了两秒,接着转过头,用一种十分复杂地看着男人,低声道。

“然然,你知道吗……在这个世界上,真正对我好的人,只有两个。”

“一个是母亲。而另一个,就是我在那段最不堪的时光中遇到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