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成为一个没有规则的概念。

逝去的,恍在眼前。而眼前,却似乎总缠绕过去。

陈明开始努力改变自己。这种改变真是很可笑的事,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另一个,可他要努力把自己变成另一个。

更可笑的是,所有人又都清楚地明白,无论他如何努力,都不可能成为另一个。

陈明似乎完全不再顾虑其他的,他人生的目标只剩下一个――变成离蔚。

他从薇薇房中拿了大量离蔚的录像带,他揣摩离蔚的衣着,离蔚的言行,离蔚的爱好。

他模仿离蔚的口吻,还有离蔚的小动作。

他不再羞涩,象原本属于他的一些本质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刮去了一层,而他正努力在被刮去的地方补上另一种颜色的油漆。

他穿着离蔚的衣服出门,却正好碰上光头。

“光头!”他响亮地打了个招呼,用着从录像带里学来的离蔚的语气。

他的相貌和服饰,活脱脱是一个离蔚。

光头整个都怔住了,他站在那盯着陈明,脸上的横肉几乎扭结在一块。

“最近都在哪去了?其他兄弟呢?”陈明继续欢快地打着招呼。

光头终于有反应了。

“呸!”他狠狠往地上吐一口唾沫,仿佛看见什么恨不得碾成粉末的脏东西:“他奶奶的个冒牌货……”铁掌似的手紧紧握起来,朝陈明霍霍走了几步,仿佛要扑上去狠狠咬坏那张冒牌的脸蛋,但他忽然被陈明身后一道犀利的视线警告地刺了一下,他忽然停住了,象受到庞大的气势压迫似的,带着忿忿不平的凶狠目光瞅着陈明。

“你奶奶个孙子……”再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,光头就象再也忍受不了多看陈明一眼似的,掉头走了。

“喂喂,有空叫兄弟们过来,老大请你们喝酒!”陈明在他身后大声嚷嚷着。看着光头的背影消失,才别过头,笑着看身后的周扬:“我的兄弟见了你怎么就象见了鬼似的?”

周扬默默盯着他。

陈明转过身:“老子今天要去喝酒。你去不去?”他瞥周扬一眼,哼哼着说:“你不去,老子自己去。”

一只手从腋下插过来,拦住他的路。

陈明把脸转回去,勾起猫似的笑容:“还是你想我陪你?床上?还是书房?客厅也不要紧,气氛挺好。”他甚至抛了个从梅花处学来的媚眼。

有怒气隐隐在周扬眸中凝聚。周扬瞪着他,锐利的目光象刺一样扎着他,可他还是无聊地嘻笑着,大模大样地,仿佛故意激怒周扬似的放肆。

周扬终究没有发怒。

“你的笑……”周扬说:“比哭还难看。”

陈明还是笑着。

他说:“我不会哭的。离蔚是不会哭的。”

手腕上一阵剧痛。周扬的手象老虎钳子似的抓着他的手腕,把他扯近几步,咬着牙低声问:“你玩够没有?你到底想怎样?你要把我逼疯吗?”

“是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陈明也咬着牙:“我做得还不够吗?我不想当离蔚,你逼我当离蔚;我现在一心一意当离蔚,你觉得我在玩。到底谁逼疯谁?”

他狠狠地与周扬对视。

可他估计错了,他的目光还不够狠。周扬没有发怒,周扬竟然温柔地靠过来,轻轻地吻了他。周扬一边吻他,一边问:“你饿吗?中午想吃什么?”

在那么瞬间,有一点脊梁麻痹的感觉,又有那么一点灰心丧气。陈明想起他的决定,想起他决定舍弃的和保护的。

既然如此,又凭什么执着?

他无精打采地吐出几个词:“牛蛙,太阳鱼,还有……”

“我问你喜欢吃什么。”

“牛蛙,太阳鱼……”

“闭嘴!”周扬蓦然带着怒气打断他的话。看得出来,周扬生气了,紧紧抿着唇,仿佛谁正不识趣地和他作对。

陈明并不打算斗嘴,他不再说话,转身走开几步,却又立即被周扬扯了回去。

“为什么不说话?”

陈明失笑地抬头看周扬一眼:“说什么?”

“你爱吃什么菜?”

“牛蛙,太阳鱼……”

“够了!”

周扬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,不出乎陈明意料的猛烈。

“你想干什么?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他用力抓着陈明的手腕,仿佛想把它捏碎似的。

陈明皱着眉:“我能干什么?我该干什么?”他对周扬怒吼。

“你都学了什么?你在学什么?你见过四不象吗?你现在就是只四不象……”

“啪!”

清脆的巴掌声结束了周扬的叱责。

陈明迷惘地看着自己空出来的右手,和周扬脸上渐渐泛红的掌印。

空间在这声巴掌声中停顿,回音在两人心中久久不绝。

周扬放开陈明,他推开一步,摸摸自己的脸,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定是否真的挨了一记耳光。他将目光定在陈明身上,好一会,才自失地冷笑两声。

“好,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。”周扬退开一步:“都随便你。”

陈明还打算说什么,总有点东西梗在喉咙里不倒不快,但卡住了,他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
周扬没等他的话,周扬已经转身朝大屋走回去。

陈明看着他的背影,脚步身不由己地随着跟了两步,连忙停下,看着周扬已经进了房子,他的心不知为何又忽然吊起来。

“周扬……”陈明担忧地呼了一声,跑着追进去。

周扬已经不在大厅,不知道是上了二楼还是去了别处。他抓住一个经过的属下问:“周先生呢?看见他没有?他刚刚进来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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