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城是顾炎的地盘,他跟楚衡两年前开始打交道,都是一方响当当的人物,开始彼此试探算计,小打小闹,然后渐渐的,从对方的行事风格中看到了自己较为欣赏的那一面,于是交际变深,到后来顾炎那么一个严防死守的人,竟也愿意分一杯羹给楚衡,但只给楚衡,楚宏帆那种货色,就算再活半辈子,顾炎也是一个子都不给。

“我结婚了。”顾炎靠在沙发上,给楚衡阐明事实:“大学时期就结婚了,据我所知,你家那位也上大学吧?怎么,没打算结婚?”

顾总优先发力,一刀戳在楚衡心窝上,楚总深吸一口气,不动声色反捅回去:“我家那位刚满十八岁,我不是那么禽|兽的人。”

顾炎瞬间一哽,他好像是……在林肃刚成年的那天就迫不及待的那啥了。

顾炎轻咳两声,岔开这个话题,见楚衡眉宇间的焦灼没有丝毫散去的迹象,问道:“怎么样?也没听你细说过。”

提及郁央,楚衡乍一下只能想到他的千好万好,同顾炎聊这么两句,心头的燥热像是一盆凉水浇下,沸腾过后只剩下一片棱角干净的黑曜石,跟镜子似的,折射出来的全是郁央的影子。

楚衡叹了口气:“乖,一点儿坏心思都没有,但很聪明,有时候格外拧巴,有一套自己的坚持,我正在摸索。”他说着给自己点了根烟:“你家那位呢?”

“也就对我乖。”顾炎轻笑:“对外不好欺负,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。”

楚衡接道:“对你乖就够了,但打架不行。”

顾炎:“这个自然,让我改过来了。”

正在家里睡觉的林肃于睡梦中打了个喷嚏,然后裹紧被子,青城下暴雨,云城这边天气也不好。

但他很快发现身边没人,于是一下子醒了,缓缓坐起身。

郁央将手机电充到百分之二十,确定不会关机后把充电宝还给女生,折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己之前的位置被一个男人占了,他最后在车门附近找了个可以立足的地方,跟楚衡通了电话,这阵子安静下来,郁央才觉得身上丝丝缕缕透着凉气,右脚踝也疼的厉害,郁央掀起裤腿看了眼,肿了,充|血还挺严重,可没办法,还要站四个多小时才能到,车厢里很挤,孩子的哭声跟男人的咳嗽声混在一起,郁央也是倒霉,赶上民工回家的高峰期,一些民工瓶瓶罐罐带了一大堆,席地而坐后更是将郁央挤到了一个角落。

这种环境中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,活像被人无端欠了三千块。

郁央反而很平静,他眸色澄澈,出来换了件卫衣,此刻帽子一拉,只露出一小截白皙光洁的下巴,周身像是个密闭空间,一点儿情绪波动都没有。

这算什么,郁央轻轻阖上眼睛,随着车身一晃一晃的。

早些年寄人篱下的时候,那才是分分秒秒都是煎熬,男人不停咒骂,女人歇斯底里的大哭,郁央站在洗手间里,鼻尖飘荡着难闻的味道,觉得生活一眼看到了尽头,随后有人狠狠拍打洗手间的门,喊着让他出去,郁央头疼欲裂,车身剧烈晃动了一下,他倏然睁开眼睛,发现自己又沉溺于那种假想中了,身侧有人靠近,郁央拉下帽子,扭头看过去,是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。

男人没想到站在这里的竟然是个格外清秀的青年,特别像别人口中“富贵人家的孩子”,跟周遭环境格格不入,主要是那双眸子,一点儿波澜都没有。

郁央没说话,甚至都没透出敌意,可男人却觉得浑身不自在,站了几秒钟后又走了。

郁央护好怀里的文件,稍微换了个姿势,剧痛顿时袭来,他咬牙忍住,继续戴上帽子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,可列车员通知到云城的时候,郁央又觉得只过了几分钟而已,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清晰的想起以前的事情了,心里像是压着一块石头,呼吸都费劲。

车厢里的人鱼贯而出,郁央等他们走的差不多了,才扶着列车壁一点点往外挪,站了一个晚上,腿都僵硬了,现在是早上六点四十,距离八点还有一个多小时,郁央终于露出一个笑,赶得上送给楚衡。

这个火车站有东、西两个出站口,郁央走的东面,他出来后掏出手机,正要给楚衡打电话,肩膀就被人抓住,郁央很警惕的抬头,然后脑子一懵。

楚衡在这里等了两个小时,顾炎那个没义气的,他家那位一个电话,跑的比兔子都快!

没人陪着说话,楚衡就按耐不住的乱想,他本不是这样的人,相反,从小到大无论任何事情楚衡都能有条不紊的处理好,他的冷静在懂事后就已经具备,可他能平静的面对很多问题,唯独在郁央身上,如同被人瞬间捏住了命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