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岩在西面的出口,楚衡留在东面,还真让他碰到了,看到郁央的那一刻,心中的怒火徒然升高,他快步上前,一把捏住郁央的肩膀,惦记着手下这人脆弱,楚衡不敢太用力,但因为怒极手背上仍是青筋暴起。

郁央第一次见楚衡气成这样,心里没底,“先生……”

“别喊我!”楚衡厉声吼完,看到郁央脸色一白,顿时又悔又心疼,但有些事今天必须说清楚,“郁央,工作上的问题我能处理,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发生,你就待在最安全的地方,明白吗?”可他心里却在想没有以后了,楚衡是给了一次教训,就能记住一辈子的人。

郁央没有接话,他不认为自己能在楚衡遇到危机的时候,心安理得的找个安全地方藏起来。

郁央的沉默把楚衡气的肺叶子疼,就是这样,脾气看似软软的,其实里面全是折不断的柔嫩枝条,他怎么就不懂呢?只有他安全,自己才能彻底没有后顾之忧。

“郁央,我只说一遍,你……”

“哥……”郁央出声打断,他有些艰难的抬头,忽然拂开楚衡的手扑到垃圾桶跟前,张嘴就吐了,从昨晚到现在郁央没吃什么,吐的全是黄水,列车上那些令人作呕的味道像是此刻一股脑全部涌出来,郁央吐的胃都在抽|搐,楚衡早在他动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不对,垃圾桶周围全是污水,他从后面揽住郁央的腰,当作一种支撑。

“央央!”楚衡心中的火气顷刻间散尽,他给郁央轻抚着后背:“怎么了?”

郁央吐的不剩什么,还是一个劲儿的干呕,周岩将车开过来,楚衡二话不说抱起郁央,青年还下意识护着胸口,里面放着楚衡要用的文件。

坐上车郁央整个人完全陷在楚衡怀里,他枕在男人肩上,难受的偶尔轻哼,明明一个晚上动都不动都撑过来了,此刻半躺着,骨头却像化了似的,从里面冒着酸水,郁央轻咳两声,勉强压下这种不适,将文件掏出来,“先生……”他轻声,“你知道的,我不会不管,我也不是累赘,你别总想着把我推开。”

楚衡一手抱着郁央一手给他拍抚着后背,嗓子发紧:“我知道。”

郁央手一软,文件掉在楚衡脚边,但谁也没捡,郁央顿了顿,伸手抱住楚衡的脖颈,委屈透过接触的肌肤,真切的传递过来。

这可怎么办啊……楚衡无奈极了,才说了一两句重话,就恨不得回到过去打烂自己的嘴。

“是不是饿了?”楚衡轻声问。

“不饿。”郁央声音很小:“有些累,哥,我脚疼。”

楚衡瞳孔骤缩,但语气再也严厉不起来,而是跟哄孩子似的,“哪只脚?”

“右脚……”郁央说完,靠在楚衡肩上的脑袋微微一沉,彻底没了意识。

楚衡腾出一只手掀开郁央的裤腿,顿时倒吸一口冷气,压低声音吩咐周岩:“去医院。”

周岩不敢违背,只问道:“那高层会议您还去吗?”

“去,怎么不去?”楚衡黑眸中翻搅着浓烈的戾气,看的人胆战心惊,“我不去,怎么把楚宏帆的皮扒下来?!”

周岩噤若寒蝉,根本不敢说话。

明明告诉过自己无数次要照顾好郁央,结果一个没看严,短短几天都进了两回医院了。

郁央一到医院就烧起来,过敏没好是一回事,加上没休息好,又着了凉,脚踝是扭伤了,毕竟这人从三楼往下跳的时候,手里多了根绳子就天不怕地不怕的,那个场景是没让楚衡看到,不然能把楚总气进医院。

周岩留下来照看郁央,楚衡亲自去安排楚宏帆,不等了,今天就给他拽下来,扔进泥里。

黑暗中,郁央推开一扇门,然后又回到了母亲去世后的那段时光,他被接到了舅舅舅妈家,可没血缘关系,人家凭什么照顾你?儿时虽然觉得不舒服,但因为不懂,所以没往那方面想过,而此刻舅舅的神色一下子清晰起来,他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,更像是在透过自己看向另一个人,眼底蔓延而出的是求而不得,然后听舅妈的声音从卧房刺耳钻出,“大狐狸精没了,你就想把小狐狸精接过来?赵方泽,只要我活着一天,你就别想离婚!”

这个片段一下子刺激到了郁央,从小到大他本能的趋利避害,练就了人人羡慕的“屏蔽功能”,可那只是窗户纸没捅破的时候,“狐狸精”三个字瞬间踩到了郁央的神经,他痛苦的嘤咛一声,竭尽全力想要从噩梦中挣扎醒来,整个世界天旋地转,郁央从病床上摔落,手背上的针立刻被挣断,有血珠冒出。

郁央感觉不到,他蜷缩成一团,眼角湿润,半晌,从喉咙里艰难蹦出两个字:“先生……”

郁央心里知道,一直承诺要照顾好自己的舅舅,心思龌龊的肖想着自己的母亲,而他所谓的照顾,是灰暗郁央前半生的小小阁楼,郁央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推了回去,他半睁着眼睛,却完全没有醒来。

谁来……救救他……